第一三二章 摊场之两股眼泪(1/1)
作者:桃源中人
    五个人牵牛的牵牛,扛犁的扛犁,背背篼的背背篼,拿铁锨的拿铁锨,从家里出发向大湾梁上的学地里走去。

    到了地里,天佑和汤没话把俩牛栓在一起,让守义站在前面牵住牛缰绳,俩人搭手卸下俩牛身上架着的木磨粪斗和籽种口袋等物,在牛身后套了夹棒和铁犁。莲花和牛夫人蹲在地上从口袋里往木斗中倒籽种。

    汤没话抱起粪斗套好背绳,准备去揽地里早先和好的粪土,却被天佑伸手拦住了。天佑道:“汤家伯,你来扶犁吧,我来铺粪。”

    扶犁是个技术活但属轻松活,只需跟在牛后面扶着铁犁来来回回走,犁尖会自动破开松软的土地,拉出一道一道的犁沟。铺粪却是个挺累人的活计,人要抱着粪斗不断地弯腰从粪土堆上揽粪土,又站起身子用木碗一碗一碗均匀撒到犁沟里。

    汤没话明白天佑的心意,抱着粪斗执意道:“天佑,还是你扶犁吧,铺粪我习惯着呢。”

    天佑不容汤没话分说,捏住他身上背绳,把粪斗抱了过来。汤没话无奈,只好走过去扶了铁犁,扬起牛鞭朝牛“喂”地喊了一声。

    播种开始了!

    这天上午的播种,守义牵着牛缰绳走在最前面,汤没话扶犁走在俩牛身后,依次是撒籽种的牛夫人和铺粪的天佑。莲花作为一个机动的人,一会儿拿着铁锨铲铲地边或者粪堆,一会儿替换一下牛夫人撒籽,或者替换天佑铺粪,以便天佑腾出手替换汤没话扶扶犁,好让上了岁数的汤没话歇缓歇缓。

    当太阳高照的时候,几个人已经种了好大一片地,俩牛娃身上微微冒起了热气。天佑叫守义停身把牛喝住,让牛和人都歇缓一会。

    莲花从布袋里掏出一些馍馍分给众人。大人们坐在地上边吃干粮边拉着家常话,闻着已经翻开的土里散发出的熟悉味道,人人心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滋味。

    天佑不经意间看到站在牛夫人身边默默地捧着馍馍吃的守义,又想起了在小学堂里念书的举鹏和举程。他突然觉得这孩子变的不怎么爱说话了,眉眼之间似乎多了几分坚毅和沉稳。

    他暗道:“现今自己能负担起守义的学费,何不把这孩子送到学堂里继续念书呢!对,无论牛先生同意不同意,一定要把这事儿给办成。”

    人是铁打五谷钢。歇缓吃喝了一阵,几个人又恢复了体力。汤没话抽过旱烟后,起身扶住铁犁,其他人复又各操各的活计,有条不紊地播种起来。这次他们再没歇缓,一口气把带来的籽种全部播到地里。

    播好后,汤没话卸下铁犁套好木磨,让守义牵着牛尾巴站在木磨上,他牵着牛缰绳来来回回往复了十几下,将铺下的粪土和撒下的春麦籽种,全部平压到犁开的软土里。

    天佑收拾了粪斗和铁锨,他粗略估计了一下,今早播种的春麦大约有一垧五六。再这样继续播个三五回,这片学地就能全部种上庄稼。

    他看见对面的凤龙庄里升起了袅袅炊烟。由于这天风和日丽的缘故,几股炊烟歪歪扭扭地伸散着向蓝天飘去。天佑知道已经有人家开始做晌午饭,时间已经不早了。待地磨好后,几个人收拾齐一应耕种工具,牵着牛一路相跟着往庄里走去。

    到家时王商氏已做好了午饭。王商氏知道牛夫人下地,担心中午的时间紧,她连带把牛夫人的饭一并做上了。

    牛夫人把天佑家的粪斗放好,无论如何都不肯进家吃饭。说天佑一家人帮她家播种,她心里已经过意不去,本该今天由她家管饭的,哪能再吃天佑家的饭呢。

    莲花劝了几劝,牛夫人仍旧不肯留下来。天佑理解牛夫人的心情,让莲花不用再挽留,却把守义留下来吃饭。牛夫人无奈,只好一个人回了学坊,替牛书谨和守娣去做饭了。

    守义对天佑家并不陌生,他陪着散学回来的举万、举里和参珠在院子里玩了会儿,就帮莲花从厨房里往客房里给大家端饭。

    吃饭的间隙,天佑看着与举万、举里爬在地上那张长条桌上一起吃饭的守义,问道:“守义,在庄里还习惯吧?”

    守义放下筷子,规规矩矩地道:“伯伯,我习惯呢。”

    天佑有些心疼他,继续问道:“想你牛家岔的家吗?”

    守义看着天佑,道:“刚来的时候也想,现在我大我妈和我妹都在庄里,慢慢就想地缓了。”

    天佑点点头,道:“是啊。有空常到家里和举万举里来玩,就把我家当成你的家吧。”

    守义眼里有点湿润,点点头“嗯”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天佑心里也有些发潮,这孩子已经经历了一场他这个年龄不该经历的事情啊!他爱怜地道:“守义,还想不想去小学堂里念书呢?”

    只见守义闭着嘴,两股眼泪从眼眶里留下来。

    莲花坐在炕头前的板凳上,见了这个情景,嗔怪天佑道:“娃们在一起好好端端地吃饭,你看你把娃问的。”说着放下碗,走过去用手替守义揩了揩脸。

    天佑心知守义虽然没说,心里肯定是愿意去念书的。但这事不但要与牛先生商量一下,也要与正德、王商氏和莲花商量一下,商量好了才能给守义说知晓。毕竟负担守义的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再说自己家里有六个孩子,万一莲花不同意,这事自己就弄个大花脸。一则是让孩子觉得自己说话不算话,不就会对大人产生不好的看法?二则自己把孩子的心愿掉起来,一旦没能实现,岂不是对孩子一个大大的打击?

    这事天佑却又不能在守义面前议论,否则孩子们心上有压力,大人们也不好说话。

    想到这里,天佑道:“莲花,吃过饭你安顿几个孩子小睡一会儿,有个事情我要同大家商量一下。”

    莲花是个聪颖勤快的女人,她最了解天佑的心思。刚才她听天佑问守义念书的事情,知道天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微微笑了一下道:“好的。孩子们,赶快吃饭吧,吃完饭你们都到西房炕上睡觉去。”

    莲花的话音刚落,就听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汤三娃站在院里问道:“王家伯,天佑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