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魁拍手道：“好得很，我就要去讲武堂学习军事。水珠，你呢？你喜欢上什么样的学校呢？”

    贯溪听到占魁的问题，也想看看水珠的想法，便与占魁一齐拿眼看着水珠，听水珠怎么回答。

    水珠似乎正在心里选择理想的学校，最终却叹了口气，道：“占魁哥，我大大和我娘能不能同意我继续上学，都很难说呢。所以，现在让我选喜欢的学校，我选了也是白选啊。”

    贯溪听了，也觉得水珠说的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他刚欲说话，就听占魁又对水珠说道：“水珠，只要你愿意继续读书，舅舅怎么会不同意呢？”

    水珠款款地道：“占魁哥，谁让你是男娃呢？三姑夫愿意在你身上花钱读书。可我是个女娃。再说了，我后面还有举鹏、举程、举万、举里和参珠都要上学。我们家这么多人，都要我大大负担学费和生活费，我要再去外地念书，我大大恐怕承担不起啊。”

    原来水珠在担心学费和生活费的事情。

    占魁回头问贯溪道：“贯溪哥，有没有不要学费的学校啊？”

    贯溪笑道：“刚才说的讲武堂，据说不但不要学费，而且每月还给每个学生一定的生活补贴呢。可是讲武堂却并不收女学生。”

    占魁颇为惋惜地道：“再就没有免费的学校适合水珠入学吗？要有，我与水珠就可以一同随贯溪哥到省城读书了，也好有个照顾。”

    贯溪想了想，道：“前面我只是说了学校的大概类型。据我所知，我省因为地处西北，交通偏僻，经济文化均比南方的省份落后，目前才设置两所讲武堂，一所在陇右西峰城，一所在陇东平凉城，但在省城其实并未设置讲武堂。所以，占魁若要去讲武堂学习，就不能去省城了，要么去西峰城，要么去平凉城。另外，在省城，免费的学校较少。值得高兴的是，这两类学校一般都设有一定数额的奖学金，但奖学金的数量非常有限，所以对学习成绩的要求就很高。这对水珠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占魁听了，一时替水珠愁肠起来，他强打精神安慰水珠道：“水珠，你先别灰心，一来舅舅不见得不让你去外地上学，刚才我们只是猜测而已；二来你不一定就拿不到那啥奖学金。我听我们李家店小学堂的先生们都讲，文庙小学堂里那个女娃的学习顶呱呱的，我一猜就知道是你。你看你学习的名气有多大呀！为这事，我还自豪了好些天呢。逢着我同窗的好友，我就给他们说，文庙小学堂里念书的那个女娃，就是我的表妹水珠。他们还不相信呢！”

    水珠被占魁夸地有点儿不好意思，她面含羞涩地道：“占魁哥，你可别那样夸我，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啊。能不能去外地继续上学，我说了不算，只有我大大和娘说了才算呢。”

    水珠话虽这么说，并且表面上看着显地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她心里已暗暗决定，若是大大不同意她去外面读书，那她就一定要随贯溪哥去省城。她就想着报考一个师范学校或者卫生学校，只要人家哪所学校能录取她，她就要上哪所学校。

    若是被录取了，那她就更要发奋苦读，无论如何也要把奖学金争取到手，这样既可给大大减轻负担，也遂了自己的心愿。

    可是，如果大大不同意自己去外地，自己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说自己要执拗着原来的性子吗？想想自己从小到大，大大哪一样没随着她的性子呢？

    小小的时候，大大顶着别人给他带来的各种各样的说法，让自己在庄里的小学坊里读书识字。稍大一些后，大大又送自己到文庙小学堂里继续念书。如今自己已经长大了，看着别人去外地读书，她也已经有了一些个人想法。

    现在，为了能够继续读书，难道自己真的不顾大大的反对，做出有悖常理、以下犯上的事情吗？如果自己真那样做了，到时候大大还不得要伤心至极啊！自己这心里，难道就能好受吗？

    想到这里，水珠心里又纠结起来。大大，你还能继续支持你的女儿，去外地读书吗？

    姜瀚章坐在炕上，也在暗暗地观察着水珠脸上的变化。

    为了水珠继续读书的事情，前一段时间他背着水珠，专门去了凤龙庄，与天佑和正德仔细商量了一番。他对天佑陈述了水珠的天赋，以及继续去外地上学的必要性和远大前途，可是那次天佑低头深思后，说出了一番令姜瀚章颇为失望的话。

    天佑说：“哥哥，我感谢你替水珠的将来着想，我也感谢这几年来，你和我大姐对水珠的细心照顾和培养。水珠的天赋，我从小就感到惊奇，我这个女娃咋与别的女娃那么不同呢？心灵手巧，还有几分执拗，我既替她高兴，也替她担忧。其他的我就不想多说了。”

    姜瀚章听了暗暗高兴，道：“这么好的女娃，更应该继续念书嘛！”

    天佑继续说：“哥哥，我主要考虑一件事情。现在这个年辰，听说各处都很不太平。听来的事情是真是假，我说不准也不想分辨。但那年我亲见白将军大军过境，后又见赵将军率军抢了平襄城，一直替大家暗暗担心，真害怕孩子们遇到什么事情，那样无异于要我的命啊。所幸这几年咱这一带没发生什么事情，我心里的担忧也就渐渐缓了一些。”

    姜瀚章点点头道：“这几年天下是不太平，但是学生娃娃手里无枪，不用担心大军的事情。”

    天佑点点头，说：“不担心难呐。水珠在镇里念书，我时常能去看看她，一旦有个什么事情我能把她接到庄里来。若再去外地读书，她一个女娃娃，孤身在外，要说遇见个啥事儿，她能够找谁呢？我在庄里，知也不知道，晓也不晓得，怎么能够替她帮一把呢！再说，水珠已经能够读书识字了，我觉得她能有这个程度，已经了不得了。其他人的女娃哪有像她一样的机缘呢！所以，她去外地上学的事情，我看就算了吧！”

    姜瀚章听了天佑的话，本来还想做做天佑的思想工作。但仔细一想，天佑说的也不无道理。

    娃娃的前途是一个方面，但人身安全也是天大的事情。在兵荒马乱之际，若娃娃万一遇见什么事情，自己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呐。

    他只有不无惋惜的叹了口气，再没有进行这个话题。吃了饭后，他又独自返回了文庙小学堂。不过他对天佑对水珠念书的态度，却始终没向水珠提起过。

    今天贯溪、占魁和水珠的话题已经说到这里，姜瀚章觉得有必要给水珠委婉地提醒一下，便笑着道：“水珠啊，今天你三姑夫来我家，是为占魁去外地念书的事情。我看你呢，最近也抽个时间去家里一趟，当面问问你的大大和娘，能不能也让你去外地念书。如果你大和你娘同意，那就最好了。”

    水珠朝姜瀚章点了点头，道：“我听大姑父的，过几天我到家里问问我大和我娘。”

    姜瀚章有心让水珠再次争取一下，笑着鼓励道：“好啊，最好这几天就去一趟。如果他俩不同意，你一定要自己替自己争取机会啊。民国刚开国不久，那些有权有势的，各拉各的队伍，各抢各的地盘，到处乱七八糟，一切百废待兴，但也蕴藏着很多的机会。”

    水珠懂事地点着头，表示自己认真地听姜瀚章讲话。

    姜瀚章意犹未尽地道：“嗯，比如说大城市兴办女子中学的事，允许女子接受教育的事。有一位姓陈的大学教授，在上海创办了一本叫《青年》的杂志。我读过其中一篇叫《敬告青年》的文章，很直白地表达了反对封建礼教，追求民主与科学的强烈愿望。所以说，这个世界正在变化着呢，说不定将来出现石破天惊的大变动。你们都很年轻，正是求学的时候。我真是希望你们每个人都不要耽误年华继续求学，争取将来都有一番成就。”

    在座的几个年轻人听到姜瀚章的这番话，都不约而同地点起了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