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宰驴之防身之物(1/1)
作者:桃源中人
    由于操心着上路回家的事情,天麻麻亮天佑就醒了过来。他抓紧穿衣起炕,就着凉水洗了把脸。柳叶早在锅台边烧滚了开水,并端上一盘馍馍让天佑吃饱喝足,还在天佑背来的粗布褡裢里,给他装了些路上的吃食和给大正德娘王商氏预备的吃食。

    临出门时,马维奇拍了拍天佑的肩膀说:“天佑,我昨晚和你三姐商量,意思是让长工马师傅陪你走一趟,这边离家远,山陡沟深的,路上有个照应。”

    天佑连忙摆了摆手,说:“哥,路我都熟着呢,马家伯要照看牲口,夜里还要看门,我一个人能行。”

    柳叶说:“你就让马师傅陪你去,我也放心。”

    天佑说:“三姐,你放心,我能行,再说马师傅到家后,还要一个人回来,一去一回要两三天呢。”

    马维奇想了想说:“那我再找个年轻的伙计陪你去,蒲家沟倒是没啥,牛马山那边,我还真是不放心。”

    天佑坚决推辞道:“不用了,哥,我这个人,生来胆大,这大白天的,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你油坊那边也离不开人,我一个人走能行。”

    见天佑坚决不允,柳叶叮嘱说:“那你路上多操心,让驴走快些,早点回到家,也让大和妈省心。”

    马维奇安顿长工马料子给天佑牵来的毛驴身上垫了厚厚的粗麻衬布,披好榆木鞍子,把麻绳绑带牢牢地缠在驴肚子上绑紧,又打了些窖水添到石槽里把驴饮了。柳叶昨天簸晒的粮食总共装了两长条口袋,一口袋是细粮麦子;一口袋是粗粮,半袋糜子和半袋豌豆,中间用一根麻绳扎细分隔开来,提前放在门房里。天佑和马维奇一人抬了口袋的一头架到驴鞍子的左侧,马料子一个人扛了一袋架到驴鞍子的右侧,中间用粗麻绳连在一起捆绑好。马料子又提了半袋扎碎的干草捆在驴鞍子上,叮嘱天佑半路上记得喂喂驴。

    一切准备就绪,马料子打开了大门,把驴缰绳递给天佑。简单地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天佑背着装满干粮的褡裢,牵着毛驴上路了。

    冬天早晨的气温低天气冷,天佑和驴急着赶路,快到蒲家沟时,天佑脸上微微出了一层细汗,抬头一看,惨白的太阳已经离东边最高的山头也有一竿子高了。在蒲家沟的南北山上,天佑远远看见有人在田地里、地埂子边挖捡柴草、地软或者其他什么吃的东西。北方的冬天,田野一片枯黄,地里一般找不到什么吃的。天佑心想,这大冷天上山刨树皮草根的,恐怕都是一些断炊的贫寒人家,这个冬天可咋过呢。

    进入蒲家沟后,在村中的土路上,不时见三三两两的人们向山上走,一些男人扛着锄头,一些妇女或小孩子提着柳条箩筐,看着天佑牵着的毛驴和驮着的粮食,一个个露出惊异的表情。初时天佑没留意,快出村时,天佑看见一个花白胡须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村口,快要擦肩而过时,天佑听见老人说:“娃娃,你是从哪里来,到那达去呢?”

    天佑停下脚步,回头答道:“我从五台山马家大户来,要去凤龙庄。”

    老人说:“哦,怪不得驮着这么多粮食,你是马家老几?”

    天佑说:“阿爷,我是马家的亲戚,去马家借了些粮食,赶着回家呢。”

    老人恍然大悟般的样子,说:“娃娃啊,你没瞧见路上的人看你驴身上驮粮食的眼睛吗?饿急了,啥事都做呢。凤龙庄离这不近,还要翻越牛马山,这灾荒年月,路上多加小心啊。”说完,微颤颤地拄着拐杖进村了。

    听了这话,天佑一时感到后脊背凉飕飕的,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莫非,牛马山上有拦路打劫的强人不成?自己孤身一人,空着双手,又驮着救命的粮食,若真遇到了强人该如何应付?

    从这里上到蒲家沟的山顶,有两条路可通到凤龙庄,一条是天佑来时牛马山上的山路,另一条是马家岔大坡路,这坡要从蒲家沟山顶往北一直走下去到沟底,再沿着凤龙河往东走,不过脚程要远的多。若选择沿着凤龙河的那条路,今晚到家时恐怕要到后半夜,天佑思谋了一下,决定还是沿着来时的路返家。

    走过蒲家沟的土桥边时,天佑让驴在桥底的泛眼泉边饮了水,自己也有些口渴,便手鞠着几捧泉水喝了,稍微歇息了一会。他打算一口气翻越蒲家沟的高山,一路再不歇息往家赶。歇息的空档,天佑看见沟滩里有一株枯死的柳树,决定弄个防身之物。他把驴牵过去栓到树下,放下褡裢,抱住树身“蹭蹭蹭”几下爬到树顶,用脚连踩带踏地折下一根擀杖粗的柳棍。

    手里有了防身的家伙,天佑心里踏实了不少。他自信遇到一半个打劫的,他还是有胆量应付一阵子,再说强人也不一定有,但在牛马山的荆棘里万一碰到个什么野物,总比空着双手应付要自如的多。这么想着,天佑便加快了脚步。

    从蒲家沟沟底到山顶的这道坡,又长又陡,冬天的路面又被冻地硬邦邦的容易打滑,通常下坡的时候容易,上坡的时候却难。毛驴身负重物,上坡时显得十分吃力,天佑不得不盘起缰绳,站在驴尾巴后面双手推着驴屁股上山,这样一路推一路歇,歇歇缓缓,走走停停,到山顶时估摸用了一个时辰,天佑也出了一头一身的热汗。他站在山巅,敞开衣襟,让冷风吹散热汗,低头看时,蒲家沟尽收眼底。稀稀落落的庄廓散布在山沟的两边,光秃秃的小路经当头的太阳照射,宛如一条蜿蜒的河流,土桥边等待舀水的乡民们,都变成了一个一个小小的黑点。

    想想快走过一半的路程,天佑心里豁然一松。他解开裤带,对着路边一堆枯草撒了一泡捂得热乎乎黄剌剌的尿水,绑紧裤带,紧了紧腰带,把头上的辫子盘好,一身轻松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