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宰驴之夜遇强人(1/1)
作者:桃源中人
    一路上,只有毛驴走路时蹄子敲击地面发出的“得儿得儿”的声音和天佑粗细不一的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山野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遇见一个过往的行人。整个山路上就天佑一人和一驴忙着赶路。天空的太阳,一点一点地向西山移去,山顶的风一忽儿缓一忽儿急,吹拂地天佑浑身发冷。环山望去,苍野茫茫,连绵起伏的群山,就像一条条盘踞缠绕的蛟龙,显得古老而雄壮。

    天佑突然觉得天地是那么的辽阔,那么的浩渺,人又是这么的渺小,这么的脆弱。可是世间的人,在浩瀚的天地之间,在厚重的黄土之上,却又一代代地活了下来。他们老的抚育小的,年壮的替代年老的。即使遇到饥荒灾年,冰雹洪荒,厄运灾难,毕竟一辈接一辈地流传下来。自己的那些老辈子老先人,祖太爷爷祖太太太爷爷太奶奶和爷爷奶奶,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样的灾难,又享受过什么样的幸福,才流传到大正德这一辈儿的?反正他们活着的一辈儿,肯定不仅仅是为了自己那一辈儿活,也是为了上一辈儿尤其是下一辈儿活。如果他们仅仅为自己那一辈儿活,恐怕自己和大正德都就不存在了。而自己这一辈儿,又要经历什么样的痛苦和磨难,才能流传到下一辈儿?他们是否和今天的自己一样,也曾行走在这片苍莽寂静的牛马山上呢?不知道他们在山上看到过什么样的情景,又想起过什么,还期盼过什么呢?

    天佑想着走着,走着想着,不知不觉间进入了牛马山的密林里。那驴驮着粮食,走了许久的路,这会也走累了,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天佑使劲拉着牵驴的缰绳,但这毛驴依旧磨磨蹭蹭走不快。天佑见此情况,干脆停下脚步,把驴缰绳栓在路边的树桩上。将长工马料子绑在驴身上装干草的口袋取下来,把干草倒在路边,让驴歇歇脚吃吃草。回头西望,西山薄暮,余辉无几。他也觉得有些疲乏和饥渴,便取下身上的褡裢,抓紧吃些干粮,补充体力。

    那驴嚼了一会干草,撅起尾巴,“噗”地放了一个长长的响屁,又拉下几颗干干燥燥黑不拉几的驴粪蛋儿,还“昂昂昂”地连续叫唤了几声,也不再吃那干草,似乎是渴了。天佑看着迅速地暗了下去的天色,心知自己不敢耽搁。他连忙收拾了干草口袋,背好褡裢,解下缰绳,扛起那根柳棍,牵着毛驴继续往前走路。

    冬天的夜色,说来就来,天佑走不多时,天已完全暗了,再不多时,树林里就黑漆漆地连成一片。

    他抬头望天,星光未见,苍穹宛如一口刷了锅墨的黑底大锅盖,将天地万物罩地严严实实。阵阵冷风吹过,干枯的树枝在夜色里发出“唰唰唰”的碰撞声,偶然有一些枯枝被风吹断,传来异常清脆的“咔嚓咔嚓”的断裂声。间或有不知名的野物,突然从黑暗的林中窜出,冷不丁地在毛驴脚边溜走,把毛驴惊地忽地向左、忽地向右窜出老大一截,连带着牵驴的天佑,也在黑暗里打转转。虽然天佑平时胆大,这会也不由得生出一些惧意。他索性将背上的褡裢用腰带捆了吊在腰间,腾出的双手一手捏着驴缰绳,一手牢牢地扛着那根柳棍,双目一刻不停地盯住脚前的小路,一方面借以壮胆,一方面防止不明野物的侵袭。

    又走了许久的路。正行进间,天佑听到身后的毛驴,突然“昂昂昂”地叫唤了几声,倏地退起步子。同时,他模模糊糊地看见前面的路中间,站着两个人的摸样。他的心“腾”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里,感觉后脑勺垂着的辫子,也“忽”地竖立起来。一路上都未见人影,这黑咕隆咚的荒野僻径,怎么可能还有人呢?莫非,莫非,世上真的有鬼?小时候他常听老人们说,男儿肩头两盏灯,莫要回头鬼不侵。天佑没有回头,紧紧地捏着缰绳拉住毛驴,同时快速地把捏着缰绳的手,和捏着柳棍的手攥在一起。他镇了镇胆,继续迈开小步子向前走。

    只见那两个黑影站在原地一动也未动,天佑走地近了,只听一个黑影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站住!”

    长这么大,他可从没听说过鬼会说话的,原来真是活人!天佑倒比起初放松了几分,他停下脚步,但没言传,心里迅速打了几个转儿,寻思着应对的办法。黑影见他站下了,默了片刻,又喝道:“要命还是要钱?”

    看来今儿自己果真遇上拦路抢劫的强人了!天佑血气上涌,心说:“操尔妈,贱命有一条,身上无半文,驴驮的粮食就是老子的生命根!”他边想边捏紧了手里的柳棍。

    对方见他仍不言传,喝道:“咱一起上。”

    天佑蓦地听到身后的树林里又“腾”地一声跳出一个人,显然有人断了他的后路。毛驴也被惊地向前猛窜起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天佑来不及多想,举起柳棍朝着眼前的一个黑影用劲全力剁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柳棍断了一截,那人“哎呀”一声跌倒了。

    另一条黑影听见同伙吃了亏,操着一柄斧头向着天佑的脑门斜巴拉劈了过来。黑暗里寒光闪起,风声迫近,天佑匆忙间向侧面避开,顺手把手里剩余的半截柳棍向那人的脑门插去。那人听到风声,顺势滚到小路的一侧。天佑见前面没人遮挡,使劲拽着毛驴的缰绳向前狂跑。

    可毛驴身上驮着粮食,无论天佑如何生拉硬蹬,毛驴就是跑不快,急得天佑手心里直冒汗,只听身后一个人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毛驴紧跑慢跑,背上三颠四颠,捆绑粮食的麻绳,不知什么时候断了,背上两袋粮食散落下来,滚到了乱草杂生的荆棘里。

    天佑手中空无一物,根本顾及不了粮食,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好汉不吃眼前亏,跑跑跑快跑。”虽然有天佑在前面带路,并用手牵着缰绳,但黑暗里毛驴根本看不清路面,脚步逐渐缓慢下来。

    后面追着的人没几下就赶将上来,照着驴屁股狠狠地剁了一刀,毛驴疼地一个趔趄栽倒在路旁。

    天佑回头一看,只见寒光一片。那人手里提着的,估计不是给牲口轧草的轧刀就是宽背的马刀,他一时骇然大惊,撇开驴缰绳,没命地向前狂奔。那人却也不管不顾倒在路边的毛驴,依旧朝着逃跑的天佑狂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