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难道谁还给那些牲口喂水喝？”老王嘀咕了一句。

    “嘘，你小声点。”另一村农连忙拉着老王快走了几步，“这怕是那吴家的大少爷，我听吴家的下人说，那吴家的大少爷，每隔几天，都要去给马刷洗身子，干不好还要挨鞭子。啧啧，想想一个大少爷，活得还不如几匹马，也是够惨的。”

    “因为那二夫人？”

    “赶紧闭嘴，被人听见我们就惨了。”

    同伴一瞪眼，老王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此时，在那院中，一名身形略显瘦弱的青年正有些费力地提着水桶，一点一点地往马身上洒水，再用毛刷慢慢地刷去马身子上沾着的赃物。

    一小厮悠闲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摇晃着手里的马鞭，漫不经心地道：“动作快一点儿，刷完了之后记得把那边的马粪捡起来丢到桶里去，明天二少爷要用马，被他看见这马厩里又脏有乱，可没你我好果子吃。”

    “打扫马厩也是你的责任，”在一旁刷马的青年忽然开口道，“你就在那边干看着？”

    “废话些什么？”

    那小厮一扬马鞭，在地上啪地抽出一声响来：“让你做你就做，唧唧歪歪些什么！信不信我拿鞭子抽你？”

    闻言，那青年倒也干脆，似乎是怒火已经快要喷发，将手里的木桶还有毛刷随手一丢：“你倒是试试看！”

    “我看你是离了几天没被教训，皮又痒了。”那小厮目露凶光，站起身来，竟然比那青年还要高出一个头，肌肉虬结，看上去也是个练家子。

    小厮一步步走近，冷笑着道：“这么多年，你不会还把自己当吴家大少爷吧？”

    “你想动手？”青年双目之中没有丝毫畏惧，纵然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小厮的对手，但是也没有在气势上弱上半分。

    吴憾，这是他的母亲替他取的名字。他的母亲，也就是吴家老爷的原配妻子，在生下他不久便离开了人世，取名一个“憾”字，是心中有着不能将孩子抚养成人的遗憾。

    但是吴憾却认为，自己的名字，无憾，正是要一生不做憾事，不向他人屈服！

    眼前这个小厮虽然气焰嚣张，但是依旧不能使他屈服。

    “难道你以为，我打了你，还会有人替你撑腰吗？”小厮不屑地说道，“这么多年来，老爷可曾帮你说过一句话？只怕是早就忘了还有你这个儿子了！”

    望着对方手里的鞭子，吴憾的眼神越发凌厉，正在这时，院墙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喝。

    “吴明——”

    声音落下，从院墙外缓步走进来一名穿着华贵衣衫的青年。

    这青年生得倒也有些俊俏，只是眉心略窄，嘴唇偏薄，教人一眼看去就会产生一种刻薄的感觉。

    在这青年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家仆，走起路来不似其他仆从那般低着头，而是器宇轩昂，身形十分健硕，太阳穴高高鼓起，论起气势要胜过那养马小厮许多。

    “少爷！”那养马小厮一见来人，当即把手里欲要扬起的马鞭放下，脸上堆起笑容，“大晚上的，您怎么来了？”

    华衫青年身后的一名仆从开口，声音响如洪钟，内气十足：“少爷明天要用马，怕你们这些下人不省事，耽搁了功夫，特来查验！结果就看见你在这里跟人饶舌，这马厩里一团糟，吴家什么时候有这么没用的下人了！”

    那唤作吴明的小厮顿时一个哆嗦，发现自家少爷正一脸玩味地盯着自己，顿时身体发寒，连忙道：“少爷息怒，少爷息怒，是小人的错，小人这就把马厩打扫赶紧，保证让您满意。”

    华衫青年轻笑一声，目光转而看向一旁低着头的吴憾，道：“明天早上弄得好，我就不罚你。不过，这个人是谁，我吴家的下人，什么时候有这般孱弱的了，看上去没有一点气力。是谁把他招进府里来的，我要重重责罚！”

    说着，那青年回头看了几眼，几名下人纷纷摇头，不敢做声。青年嘴角微扬，道：“这样的下人，又干不了什么苦力，也当不了护卫，门都看不好，甚至还不如一条狗有用。养在家里吃闲饭吗？”

    青年走上前几步，低下头，突然间“哎呀”叫了一声，故作惊讶道：“这不是我那哥哥吗？”

    吴憾冷冷地看着对方，没有开口。

    这青年唤作吴天泽，是二夫人的独子，如今家中大小事务全都由二夫人说了算，所以家中上上下下，都只认得吴天泽这么一个少爷。至于他这个理论上的长子，地位比起下人还要不如。

    吴天泽脸上带着笑容，回过头来看向吴明：“刚才，你要打的，莫不是我的这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