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双骑奔北去 猛虎战群狼(1/1)
作者:暮江流
    何孙二人牵着马匹,在湖边慢慢踱步,聊着近况,说着这些年在各自身上发生的点点滴滴。何徐行本就不擅长表词达意,片刻之后只剩下孙静静一个人在那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了,而何徐行则好似小鸡啄米似地不断点头和轻声应和。从孙静静的口中,何徐行知道了周家小姐的行踪,于是颇有点心不在焉甚至心驰神往了。孙静静看在眼里,却不道破,心知解铃还须系铃人,总有些事情是需要经历的,不必避之也无从避之。

    翌日,在孙静静的提议下,二人骑马向京城而去。此时正值严冬,天寒地冻,北风凌冽,骑马而行时冷风如刀割过脸庞,甚是煎熬。二人也不急着赶路,只在正午时分驾马北行,其余时刻或彼此切磋武功,或探讨着浮光掠影身法的精妙,不知不觉间,二人的武功根底和轻身功夫已是得到长足进步。

    半月已去,这一日正午时分,二人骑马行至京城郊外。也许是正值寒冬的缘故,放眼望去,在道路上竟是寻不见一个人影,北风呼啸得让人忍不住打着寒噤。何孙二人情不自禁地放缓了速度,孙静静赶忙下马不停跺脚,一边跺脚一边向双手哈着热气,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嘟嚷着本姑奶奶如何如何。何徐行跳下马来,伸了伸腰,闭着眼睛让体内真气周转了一个小周天,自觉全身略有暖意,不再如刚才那般寒冷了。

    何徐行探手取下马匹上的包裹,准备拿出食物犒劳一下五脏庙,也好暖暖身子。这时,从前方隐隐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兵器相击之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旁边人影一闪,孙静静早已向前奔去,步履轻盈,一步足有半丈余,不多时已消失在路边的拐角处。何徐行怕孙静静有所闪失,赶忙整理好行李,将马匹系在路边的树上,不自觉地使出浮光掠影身法,直如鬼魅,不一会儿已和孙静静齐头并进。何孙二人循着声音驱身向前,片刻间便来到了声音的源头,孙静静对何徐行使了一个眼色,二人寻了个隐蔽处藏了起来,悄悄向场间望去。??

    刀光剑影、鲜血横飞当是对眼下最为恰当的形容。但见两伙人马共计十余人的样子,各自提着兵器相互争斗,兵器相击声、喊杀声连成一片,当真是好不热闹。孙静静瞧了一会,大致明白了一些状况,对着旁边的何徐行耳语道,“人数多的一方应该是华山派的,华山派以剑法出众,且剑走轻盈,身法飘逸,不难分辨;人数少的一方,当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比邻教,使得是刀,出手大开大合,讲的是伤人先伤己”。何徐行听的孙静静这么一提醒,也瞧出了一些门道出来,人数众多的一方有十来人的样子,人数少的一方不过四五人,虽说后者险象环生,但是前者始终久攻不下,究其原因,大约是后者以伤换伤的打法让前者忌惮不已。

    何孙二人看了一会,不自觉地将眼光望向一处。但见两名华山派弟子与一名比邻教弟子游斗,三人功夫均是了得,要比旁人高出一大截来。最让何孙二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比邻教的这位弟子虽说功夫不错,但是也不过与两位华山派弟子相当或稍胜一筹,但是眼下以一敌二,却是不落下风,偶尔还能趁着游斗的空隙协助本教弟子。也正是得益于他的帮助,比邻教的弟子虽然个个披伤挂彩,但是却无一人倒下。这时,比邻教这位弟子脚下一个踉跄,两名华山派弟子不疑有它,纵身向前,一剑刺目,一剑撩胸,形势之危急当真是千钧一发。

    就在此刻,该比邻教弟子低头避开刺向其面目的一剑,横刀于前挡住撩向其胸的一剑,不退反进,双膝跪地欺身滑向刺其面目的华山派弟子,举刀砍向其大腿。华山派的这位弟子反应不及,“啊”得一声,左腿已然中招,于是赶紧后撤,左手捂住受伤的大腿,右手使出一套防御剑法,护住周身要害,但是脚步虚浮,战力已是减半。看到这里,何孙二人在心里情不自禁地赞叹一声,于绝境处逢生,还能反败为胜,当真是精彩之极。不过,孙静静心里却是替该比邻教的弟子担起心来。江湖对敌倘若旗鼓相当时,最讲究的是气息绵长,如该比邻教弟子这般打法,其实是盈不可久,想必刚才这般故意露出破绽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该比邻教弟子此时哈哈大笑,举刀揉身上前,也不管其它,只是向着那位受伤的华山派弟子身上招呼。身后的华山派弟子喝了一声“无耻”,赶忙上前救助。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受伤的华山派弟子体力渐渐不支,被敌手寻了一个破绽,被震落了手中长剑。该比邻教弟子一跃而起踢向剑柄,长剑受力向前飞去,竟无意间向何孙二人这里奔来。

    何徐行正准备拉着孙静静闪开,此时肩膀却是一沉,脸部差点碰到地面,再抬头时,孙静静已经腾跃而起,竟是向着长剑奔去。此刻孙静静轻喝一声,借着脚力和手力奔向来势凶猛的长剑,但见她右脚踏上了长剑剑柄,竟是借着飞剑之力向场间奔去,而飞剑速度也因此变得更快,仿佛能听见划破长空的声响来。不过,由于孙静静脚踏剑柄,因此剑尖稍加上扬,朝着何徐行的上方奔去,然后直直地插入一棵大树中,兀自颤动不已。

    两方人马此时均注意到了奔向近前的人影,定睛瞧去原是一名美丽地不可方物的女子,因不清楚是敌是友,双方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但见来人左脚沾地却不发出任何声响,只是脚边的枯树叶四散而去,当真是如凌波微步、似罗袜生尘,众人嘴上不说,心中都是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声。

    孙静静落地后,指向那名比邻教的弟子对着华山派的众人说道,“这个家伙我罩着,你们可以走了。”也不管华山派弟子们的怒目而视,对着比邻教的弟子说道,“幸亏你们碰到了姐姐,姐姐我今天心情好,保你们一条小命”。比邻教的弟子瞧得来人是敌非友,心中本是窃喜异常的,但是听得孙静静一番话来,当下都拉下了脸来,个个都在心想,堂堂爷们如果要靠一个娘们求活,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孙静静话音刚落,从比邻教中走出一人,正是那位比邻教弟子。瞧得近了,她才发现此人生得当真是俊俏无匹,当得上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此人先是认真地对着孙静静行了一个礼,然后对她说道,“我是比邻教的欧阳夏,在此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此事本是我教与华山派之间的冲突,你与此事无任何瓜葛,还是尽快脱身的好。再说刀剑无眼,莫要伤了姑娘的贵体。”欧阳夏此时打了个手势,比邻教的教众纷纷向孙静静这边靠拢,以孙静静为中心形成一个环形,隐约间将其护了起来。

    此时,华山派一人拨开前面的华山派弟子走了出来,正是与欧阳夏激斗的两名华山派弟子之一,此人相貌不甚出众,但是高大威猛,想来不仅于华山派内功一道上精湛,外功也已登堂入室。此人对着孙静静拱了拱手,朗声说道,“我乃华山派弟子何冲之,不知姑娘师出何门?此事与姑娘无关,还请姑娘卖我华山派一个面子,我华山派日后定有厚报。不然,别怪我华山派不顾江湖道义去欺负一名女子了”。

    孙静静把玩着秀发,不以为意地回道,“本姑娘无门无派,你们喊叫声惊了本姑娘的驾,所以这架你们是想打也打不成了”。华山派众弟子不解其意,心想就算加上你,我们也是稳操胜券,江湖中人打打杀杀那是家常便饭,怎么你说打不了就打不了了?何冲之此时心里正琢磨着,眼下比邻教众人心神松弛,正是出其不意一网打尽之时。正值其出神之际,却听得孙静静高声说道,“小弟弟哎!你再不出来,姐姐我就要被人五马分尸了,那样你可就见不到你的周大小姐了哦!”。何冲之听其话语,知对方尚有帮手,当下只好眼观鼻、鼻观心,静观其变。

    众人只觉得人影一闪,不知怎么,孙静静前面已经多了一人,而华山派弟子那里却是起了一阵骚动。在场的众人中也只有几人瞧出了其中奥妙,心中却是悚然,心想这是什么身法,端的是诡异无比,由华山派弟子身后穿来,而华山派的弟子竟是反应不及。

    何冲之对着身后的华山派弟子轻喝了一声,止住了骚乱,心里却是凉了半截,心知对方无意伤人,不然,自己这方恐怕只有寥寥数人才能避开。何冲之倒也干脆,对着何孙二人拱手说道,“今日相逢甚是幸会,咱们后会有期”,又对着欧阳夏说道,“他日再见,再分高下”,立马转身率众远去,随后又隐隐传来一句话,“欧阳夏,希望你下次别再躲在女人的后面”。欧阳夏脸色一寒,也不反驳,只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比邻教的众人见转危为安,身上的伤痛好似加剧了无数倍似的,一个个地都躺在地上呻吟了起来。欧阳夏见状也不呵斥,只是从怀中取出金疮药来帮他们抹在伤口处,又扯下外套帮他们包好伤口。做完了这些欧阳夏再也顾不上寒冷,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喘着粗气,一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向着何孙二人道,“敢问二位恩人高姓大名?此番大恩,无以为报。”。何孙二人便各自报了姓名。

    何徐行将马匹牵了过来,取下包裹,从中取出十几块馒头和水壶递给了众人。天寒地冻,馒头自然冰凉透骨,比邻教的众人此时却吃得分外香甜。众人打杀起来悍不畏死是一回事,但是此番冷静下来后,人人心中心有余悸,此时吃着冰冷的馒头,好似心中的害怕和恐惧已经缓和了许多。众人纷纷从寒冷的地上爬起,或拄着刀或相互倚靠着站立。

    休息片后刻,欧阳夏将何孙二人拉至一处,悄悄地向何徐行说道,“何兄方才使的可是浮光掠影?”何孙二人不料竟然一眼被其道破身法,不禁相互望去,甚是不解。此时,欧阳夏解释道,“浮光掠影身法在这世间已消逝三十余年,只因我对古籍孤本小有研究,故此能一眼辨出来。”欧阳夏思索了一阵,又慎重地对何孙二人说道,“不过,我劝二人轻易莫在外人面前展示这门身法,不然,恐怕会遭受无妄之灾。”。

    何孙二人面面相觑,心想着不就是一门身法么,怎么就和无妄之灾沾上边了?欧阳夏瞧见二人神情,知其不信,思量了片刻,向二人娓娓道来一件尘封于历史的往事来。

    三十余年之前,太上皇与其弟永康王争夺皇位,好不容易的太平日子刹那间分崩离析,百姓苦不堪言。好在太上皇胆识过人,一日于夜色的掩护下,亲自带着招揽来的百余名江湖名宿杀向永康王行宫所在,欲直捣黄龙。永康王身边虽说护卫无数,但是谁也不曾料想敌人彷如从天而降,因而乱了阵脚,再难聚众反击。永康王倒也狠辣果决,见再无转圜余地,舍了家眷,带上身边护卫往外突围而去。

    这番打斗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百余名江湖名宿皆身经百战,最是擅长飞檐走壁腾挪之术,又不乏精通暗器毒术之辈,而永康王身边的护卫也不乏军中好手。永康王率领众人且战且退,最后身边只剩下数名护卫,而太上皇这边也只剩下二三十人来。眼看着永康王等人就要束手待毙之时,有一名护卫当众跃出,对着身后的众人交代了几句,便独自提刀向对面杀去。

    何孙二人听到此处,不禁“啊”得一声,已经是心为之往,神为之弛,孙静静连忙问道,“那然后呢?”。欧阳夏叹了一声,似乎也在平复心中的激动之情,又接着道来。

    那位护士直向对面冲去,临近之时陡然变速,身形如鬼魅般,刹那间便欺身到了太上皇近前,举刀向其砍去。那些个江湖名宿不料他的身法如此诡异,且行事又如此大胆无忌,因此救援不及,太上皇见机往地下一滚,虽然躲过了要害,但是已然重伤,鲜血直流。此时那些江湖名宿也回过神来,赶忙上前救援,团团将那名护卫围住。那名护卫的身法虽说诡异,但是那些名宿个个是好手行家,只一眼便瞧见了其中破绽,将其团团围住便是断了其腾挪之地,无疑于剪其羽翼,断其臂膀。

    可惜这名护卫武功再好,身法再鬼魅,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在击倒十余人之后便再也爬不起来了。此时,永康王带领着身边的护卫已经远去,再也追及不上。太上皇登基后,下了两道圣旨,其一是将那名护卫曝尸三日后挫骨扬灰,其二是建立各种机构寻找永康王的下落以斩草除根,怕其卷土重来。太上皇一生雄才伟略,只是可惜登基不过十余年便因伤势复发而驾崩了。

    何孙二人听到此处皆是情难自已,过了一会儿,孙静静向欧阳夏问道,“这名护卫使的就是这门浮光掠影身法吧?”。欧阳夏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自此之后,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上都对此事避之不及,朝廷自然对使用这门身法的人斩尽杀绝,而江湖各派因那夜伤亡太多,元气大伤,因此极度痛恨使用这门功法之人,加之浮光掠影实在过于鬼魅,各派心中其实非常胆怯,怕其传人杀上门来。”。

    何孙二人知欧阳夏乃是好意,京城中卧虎藏龙,稍有不慎不免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于是很慎重地向欧阳夏道了谢,欧阳夏连忙回礼。

    待三人走到比邻教教众身边时,众人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何孙二人欲往京城而去,而欧阳夏则需带领众人修身养伤,于是何孙二人与众人分手别过,驾马远去。欧阳夏和众人在后挥手,待再也瞧不见二人身影时,欧阳夏对着众人说道,“此二人对我等有再造之恩,尔等需如敬重我一般敬重二人”。众人齐声应道,“是,圣子”。

    若是何孙二人此时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传言中的比邻教圣子三头六臂,杀人如麻,却不料是一个风流倜傥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年轻人罢了。

    此时,夕阳已经快要落下地平线了,余辉洒在欧阳夏的脸庞,煞是清秀,欧阳夏嘴角含笑,嘴唇轻动,若有懂唇语者,或可读懂他的话语:莫要“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