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开封城门破 百马入城来(1/1)
作者:暮江流
    开封自古以来便被视作中原之腹地、文化之中心,“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说的便是开封。虽说如今南朝都城北移,但是仍有大量文人骚客来此凭吊前朝圣贤,唏嘘着曾经的繁花似锦;江湖志士亦纷至沓来,或借一时机遇获得城中诸王的赏识,从此海阔天空、平步青云,或凭一时运气得到传说中的武功秘籍,从此武功大进、称霸武林。无论如何,当真算得上是太平盛世,连街上的野狗也被养得肥嘟嘟的,无怪乎古人也感叹,“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了。

    今日开封城颇有点“乱世之相”,整个开封城嘈杂得彷如集会似的。细听声响,似乎是由城中王府住所处传来,逐渐向北门口而去。近身观之,原是一众捕快在一个张袂可成阴、挥汗能成雨的街道上追赶一名身穿白衣、脸带面纱的侠客,前面的侠客在屋顶上高来高去,身影飘逸潇洒之极,后面的捕快们只能苦着脸甩着两条不断痉挛的大腿跟着前行,免不了推推搡搡,遇着碍事的、挡道的,当然是公事为重、社稷为大了。嘈杂声响便是由此而来。

    为首的一名捕快一手推开挡道的行人,一手指挥着后面的随从由小巷包抄;一边不断地对前面的身影吼道“给我站住”,一边不断的对前面熙攘的人群骂道“给我闪开”。前面的侠客倒也浑不在意,瞧其身形飘洒,自然是犹有余力,不紧不慢的,显然是不想让捕快跟丢了,存了心地想戏弄于人,因此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力不能及,箭难以伤;那些摊子被捕快毁去的小贩们可没那么好的心情,捶地骂天,衙门捕快是万万不敢咒骂的,也只能将气撒在那位在屋顶飘来飘去的侠客身上,似乎这位侠客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罄竹难书的事情来。

    世间再远的距离也敌不过全力以赴的奔进前行。半个时辰后,一众人士已经赶到北门口,却见城门已关,门处口已经摆好阵仗,百余名兵士簇拥着一辆金碧闪闪的行车,镶嵌着宝石珠玉,以八匹膘肥体壮的战马拉之,瞧着被车轴压过的马路,似乎隐隐破碎,车身之重可见一斑。侠客见此阵势,面朝城门顿住了身形,后面的捕快本就身疲力竭,瞧着侠客停住了,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后面的捕快收不住脚,撞向前面的捕快,于是一个接一个倒下了,然后就再也没力气起来了。为首的那名捕快忍着疼痛抬起头来,瞧见了北门的阵仗,激灵灵地作势欲起,然后瞟见了正当中的行车,似乎被吓了一跳,颇为光棍而机灵地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一名兵士掀起了车帘,对着车里低声说了几句,接着从车中走出一个人来。此人年不过十六,中等身段,体型浑圆地跟其身段一般,颈间肥肉耷拉到锁骨上,虽说浑身上下皆是上等的绫罗绸缎,但好似是硬着凑上去的。此人低头出来后,众兵士皆单膝跪地,高声喊道“秦王”,秦王点头示意,兵士们纷纷起身,一同朝着侠客的方向望去。

    “女贼,真是好胆,竟然三番五次来我府中偷盗,竟是都让你逃了出去,不愧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不过,今日你便是插翅也难飞了。你到底是何方人士?”。秦王站起身鼓着掌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怒意,还仿若透露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姑奶奶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孙静静是也。偷你的东西,那是给你面子,别人的东西我还瞧不上眼呢。”,孙静静高声回道,声音中满是轻蔑。孙静静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不曾料到今日竟然被秦王摆了一道,显然,秦王早已得到消息,驾着马车、带着府中兵士在北门口等候多时了。眼下,前有强敌,后面隐约间有马蹄声响传来,料是追兵杀来,看来是九死一生之局。

    “我一向求贤若渴,你若为我府中宾,府中一切随你挑选,如何?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秦王老气横秋地说道,随后抬手示意了一下,待随从搬来了一把太师椅,晃悠悠地坐了上去,好整以暇地看着孙静静。

    “嘿,我呸!你们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姑奶奶我可不想被你们们卖了还帮着你们数钱。江湖之大,任我逍遥,姑奶奶我高兴着呢!要是哪一天我累了,我再回来,记得好东西给我留一点啊!”孙静静心知在当前形势下,若能拖得一段时间才可能有云开月明的机会,当即打定决心和秦王打着马虎眼。

    这时候,孙静静瞧得北门外有尘土飞起,隐约间有旗帜飘扬,心中大定,已大致猜到何人。此时帮手已到,真乃天无绝人之路。不过面前这百人阵仗,却不是轻易能闯过的。双拳难敌四手,再者秦王身边定有手段不下自己的高手,要想硬闯,无异于自寻死路,还不如束手就缚来的爽快。正值烦恼间,忽然计上心来。

    但见她双足点地,斜向秦王扑去,在空中右手入怀掏出一把暗器,一股脑地打向秦王四周,左手成爪欲向秦王抓去,看其目的,赫然是欲擒下秦王以作人质。众人实料不到,在敌寡我众之下,孙静静竟敢于众目睽睽之下行如此之事,一时间难免慌了神,或躲避着暗器,或不断地呵斥,同时急忙向秦王处靠拢,免遭贼人暗算。说时迟那时快,从秦王后越出两位人影来,随手间便将周边暗器打落下来,将秦王护在了身后。这时,孙静静堪堪落入兵士中间,百枪所指,实难全身而退,其时其景,岌岌可危。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孙静静双脚刚刚落地便猛然发力,扭身向车厢疾射而去。众人只顾着保护秦王,实料不到孙静静竟然耍了个调虎离山,擒下秦王不过一个幌子。待孙静静坐上车后,顺手拿起车上的马鞭,对着虚空打了一下,发出震天声响。拉着车厢的八匹战马受惊,被孙静静引导着向北城门疾驰而去,所过之处,触者皆横飞而起,一时间无人敢欺身进前,也无人能欺身进前。

    孙静静虽说靠着机智占得先机,但是心中却是有苦难言,紧咬银牙,心中暗骂自己这次真的是“小命休矣”。此时,战马拉着她距城门不过五六丈的距离,但是城门已关,如之奈何?她心中一动,想着车身巨重无比,或能凭此一举破门而出。于是举起马鞭对着虚空打了数下,马匹便以更快的速度向城门而去。这时,她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刀来,薄如蝉翼,只刷刷数下便割开了马匹与行车间的绳索。马匹瞧见立马便要装上城门,许是天性使然,一个个地忽而抬起前蹄,奋力嘶吼,向两边而去。车厢失了马匹,但是其速不改,带着巨大惯性向城门撞去。只听得“哐”的一声巨响,木屑乱飞,因盛世已久而年久失修的城门已被车身撞击得四分五裂,而那辆金光闪闪的行车业已报废。秦王此时回过神来,怒吼道“一群饭桶”,说罢奔向城门,其速居然不慢,身边的两位高手已是拦之不及。

    孙静静有惊无险出了城门,向四周望去,不由吓了一跳。百丈远的地方有百余匹战马向城门口奔来,轰隆作响,恰似两军交锋,其势不可挡。马群最后有一少年,稳当当地站在急速前行的马匹上,待她定睛望去,不由得会心一笑,心知这回算是从鬼门关里饶了一圈又回来了。

    “世间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静静姐,好久不见!”。少年站在马匹上向孙静静打着招呼,大笑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哎呦!尿裤子的小屁孩来啦!”孙静静从车上跳了下来,给战马让出了道路,立马向少年奔去,走近来仔细瞧了瞧依稀还能辨出模样的少年,数年未见,已是比自己高上半个头来,“挺威风的,就是长得还是磕碜点”,她煞有其事地评论道。

    那少年本来挺高兴的,心想自己解了静静姐的困局,还不得被夸奖一番?但是闻得孙静静的话来,脸不由得黑了下来。孙静静随手接过少年递过来的战马绳索,上得马来。

    秦王独自一人堪堪奔到城门口,本想破口大骂,但是瞧见百余匹发了疯似的战马朝他奔来,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向旁边滚去,滴溜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方才定住身形。此时,战马从城门向开封城内奔去,惊叫声,怒吼声,呵斥声,嘶吼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孙静静瞧得此情景,心知该回撤了。对着城门口刚刚站定身形的秦王喊道,“喂,小胖墩,姐姐走了,不送了哦!改天再来!”,说罢示意少年,两人一同驾马远去。

    秦王觉得这约莫是这辈子最悲催的一天,瞧着前面的两位身影渐行渐远,知大势已去,心中咒骂了一句“别让我再遇见你”,然后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此刻微风忽起,传来了远去少年的声音,“记住,我叫何徐行”。

    两人驾马出城后,何徐行一脸哀求地望着孙静静,后者只当没有瞧见,只顾着催马前行。何徐行似乎是憋不住了,大声说道,“快夸奖我啊!你难道就不想我是怎么弄到那百匹战马的吗?”孙静静似乎早已预料到她这个爱显摆的弟弟定然有此一问,微笑道,“好吧,那你说啊!”。

    原来,何徐行赶巧今天回开封,又碰巧看见了孙静静从王府匆匆出来向北而去,身后跟随众多值勤捕快,随后又见秦王率随从出了王府,心知贸然前去只能徒添伤亡,定然有去无回。计上心来,偷摸着赶到王府的马场,驱赶着战马从城南疾驰而过,奔向北门,因而这才有了上面一幕。

    “真看不出来,你呆头呆脑的,这回居然不笨了。不过,姐姐我是何许人也,想要脱身那自然……”,孙静静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翻了翻手,意思是说,不过是件轻而易举、易如反掌的事情。何徐行深知她的秉性,朝她翻了翻白眼。正说话间,两人来到一个湖边,翻身下马,让马匹自顾自地饮水休息去了。

    “你可还记得那位漂亮的周家小姐?”孙静静难得正经地问道。

    “当然了,那可真是美若天仙啊!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何徐行闭上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似的。过了一会儿,待睁开眼睛,瞧见眼前的静静姐如同母老虎似的,怒目圆睁地看着自己,立马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在我心中,静静姐就是天仙。”。

    “要不,我把她绑过来吧!”孙静静恶狠狠地说道,想着小时候就认自己当姐的弟弟在未外出学艺前几乎每天都苦巴巴地蹲守在周家门口,心中就不是一番滋味,太没出息了。心想着,看我生米煮成熟饭,嘿嘿……

    “别!”何徐行赶忙说道,他可太了解自己这位便宜姐姐了,那是什么事都敢干出来的主。“经过数年修行,我已得道了,我已心如止水、看破红尘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也!”何徐行摇头晃脑地说着,说着说着好像把自己也说服了,“对,我就是已经看破红尘了。”

    “呸呸呸!过几天姐带你去个地方。”孙静静边对何徐行说着,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眼神中闪动着某种莫名的光辉,只是何徐行想着心事,没能瞧见。何徐行听她说得煞有其事却又含糊其辞,心知问了也白搭,索性不再刨根究底,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孙静静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书来,递给了何徐行。待何徐行翻开一看,立马吓得合了起来。“传说中的浮光掠影身法?”何徐行惊讶地问道。

    “对啊!就是这个了。不然,哪需姐这么拼命?老腰都快闪掉了。”孙静静声音中透露着自得。“那个秦王,太笨了,竟然将这个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真是明珠暗投啊!如今,让我们将它发扬光大吧!到时候,天下第一盗贼的名号就非我莫属了。嘿嘿。”。

    何徐行此时刚回过神来,心想这可是轻功中的绝顶身法啊!要知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若能学会该门轻功,对敌之时,无论是剑招还是拳劲,皆能威力大增、无往不利。这时候听到孙静静的人生志向竟然是用这门身法去做个天下第一盗贼,心中不由得为这门身法默哀了一遍,想着,如果该门功法的创始人知后人欲如此糟蹋此法,只怕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吧!恰于此时,他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他暂且抛下了心中杂念,向前奔去,与孙静静并排前行,两人讲述着这些年的过往,不时传来喃喃低声、盈盈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