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自己一场成人礼(1/1)
作者:支离雨
    路西京回到家已11半点,洗漱完毕夜已更深,回到房间,看到那与自己共眠也共勉了6年的小象木雕,走进床头捧起,看到小象左右前踢内侧各雕着的“L”,那声“路路”便如水烧开了似在耳际滚烫,那段记忆也如地表径流一样向自己的脑海盆地汇集,四面八方,应接不暇。

    2007年夏天,伴着高考日子的消逝,路西京也结束了她的中学时代,在各种聚会的消遣中不悲不喜地终于等到成绩出来。她的成绩不好不坏,但也足够让她上本地想上的大学。几个月前,她跟男友张熙就说好了,哪里也不去,要在长江水边上狂嚎一辈子。虽然后来专业被母亲改了,被迫学临床医学,不如意,但也不十分沮丧。真正令她沮丧的是男友的诺言被证实是弥天大谎,可恨的,他不加修饰地就让她信以为真。他的成绩自然是好的,但是,志愿全在北京,连最末志愿都没有留给她。她几度深信,自己和他能够像李之仪词中“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一样,以长江水寄情,回环复沓地甜蜜到永久。可无奈我心非君心,君心似军心,易结也易解,而且还解得飞快。她的君心是要一路北上追逐首都的万丈繁华去了。

    当路西京被告知这一实情后,也曾笑笑,假装无所谓,还戏虐说“也好,明年去看北京奥运会时还有你当免费导游游一下首都呢”。但18岁的少女终究是不经事,他们青葱岁月的校园爱恋虽不惊天动地,但也曾实实在在滋润过这个执拗而孤僻的女孩子。曾经触手可及的幸福即将远隔千山万水了,即使坚强如她,焉能不溃败。心已伤,哪来神往?所以,填了志愿,得知被录取后,都没等录取通知书寄来,她就一路南下游荡去了。

    其实路西京也并非毫无目的去游荡的,负气出走是情势所迫,但很重要一点是她去的目的地有她牵挂的人——爷爷。自从她的父母离婚后,再没有见过了她的爷爷了,足足八年,期间虽偶有电话联系,但那杯水车薪,如何能解止西京多年想念亲人的渴,要知道,她从小便与爷爷亲,虽不常见面,但源于血肉的天然贴近,让他们的感情不仅没有变淡,而且还在“两相思”中更加浓烈。

    路西京爷爷叫路远,是一名热带植物保护学家,一生致力于热带植物保护。他本来是西安人,年轻时就随大学老师去海南的一个热带原始森林里探究,毕业后就在那边做起热带植物的保护工作,后来就和当地的一位黎族姑娘曾玉禾喜结连理。再后来,路远在西安的双亲相继辞世了,思考再三,他就把家安在海南。之后,便生下了路西京的爸爸路学诚,但是曾玉禾在儿子三岁时就去世了。路远为念亡妻,没有再婚,一个把路学诚抚养成人。路学诚长大后便去了外面读大学,毕业后直接在当地一中学教书育人,然后取了当地的一位姑娘黎欣即路西京的妈妈,继而生了路西京,从此就扎根在长江边上。而路远是个植物迷,怎么也不愿离开自己喜欢的事业,所以没有随儿子一家生活在一起。只有在假期,路学诚才会带妻儿回到海南去探望路远。路西京10岁那年,父母的婚姻终于在终日为琐碎生活而争吵中结束。此后,她跟妈妈生活。生长在长江边上的黎欣从小看惯大风大浪,加上少年时期,她们家境在当时还算不错,父母也宠爱,她自然养成好强果断的性格,做事也从来都是犀利不饶人。她与丈夫离婚有着鱼死网破的决绝,女儿的抚养权更是她走法律程序才拿到的。虽有得意,但也懂女儿的成长需要父亲,所以她没有带西京远走高飞,好让他们父女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另一方面,黎欣本就是一个毫不示弱的人,觉得远走的事,有失威风,自然不愿干。而且,她觉得自己才正宗的本地人,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走),但为了防止西京对于路学诚过度依赖,她曾勒令路学诚少与西京少来往。三年后,随着路学诚再婚,他们的关系更是一度跌落到冰点。明明是在同一个城市,有时西京一年也没见父亲几回,更别说要说服母亲让自己跟父亲一家去海南了。而想让母亲同意自己一个去,那更是天方夜谭。

    高考后就不同了,再有两个月她就18岁了,怎么说在法律上也算成年了。就算是赠自己一场成人礼,也应该积极争取。但令她颇感意外的是没当她提出去海南时,妈妈竟然没多考虑就同意了。但这其实是黎欣念她平时还算省心,而且也长大了不少,高考成绩也不错,更知道她多年的希冀,她清楚,这时她若是再加阻挠,只会徒增女儿厌恶,所以她只是稍微叮嘱下西京就算完事了。

    路西京在10岁后便没有探望过爷爷了,但是,她没有不想爷爷的。在10岁到18岁,八年间,她已然从小孩即将变成法律上的成人,但怎么变,她都依旧想念爷爷。

    她无数次怀念爷爷做的琼菜,无数次想起他讲“路”姓的出因,无数次见到老者时会假设爷爷在场......她把爷爷给的植物标本夹在最喜欢的笔记本里,在无聊时在泄气时在被骂时,她总会翻出来看一看,闻一闻。初中时学地理,她总爱拿着地图册细细研究慢慢丈量,海岛那一隅总被她折腾得稀薄,而当老师问到海岛地区的地形特征.气候特征.自然带等等时,她是回答最快的。甚至在文理未分科前的地理考试中,在一道分析海南地区旅游产业优缺点原因分析的简答题中拿了满分。

    有别人问她为何对那个地方煞费苦心时,她说,因为有想念的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