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岗结束回到宿舍，宇湛头晕呼呼的，朝床上一躺，裹着被子想要睡觉。可过了好久，还是睡不着，大脑里乱糟糟的，老是冒出自己将要去后勤部门打杂的事情。想到刚才和叶雷聊天时，叶雷说自己刚当兵那会，觉得部队很神秘，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军中有一句顺口溜：升官提拔靠关系，没钱难有出头日。就是军队的真实写照。

    “关系，关系？”

    宇湛索性思考了起来，对了，在婺东临走时傅广顺给自己一封介绍信，说他的同族叔叔在襄州政务司盐政厅当厅长，有困难可以找他帮忙。自己本来还打算分配部队后买点东西登门拜访的呢，可现在这形势必须得提前去求助了。

    可是军营不让外出啊，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求助，难道要等到新训结束后再说？那样也太迟了，都分配到部队了。

    爬墙偷跑？也不行，现在每天都有哨兵在指挥使司各墙边站岗放哨。

    苦苦思索中，宇湛一夜未眠。

    宇湛在浑浑噩噩中过了十几日，生活枯燥单调，每日的训练基本上还是队列，不过增加了俯卧撑和深蹲，每天各一百个，据说是练习上肢、下肢力量。

    每天下午训练结束后，其他新兵解散回去，而宇湛等人却要打扫卫生，在新兵中成了另类。新兵们看他们的眼神都是充满鄙视和不屑，毕竟对宇湛等人的处理在打架第二天就通报出来了。甚至同为庆州同学的黎振等三人，也高高在上，根本不和宇湛等七人说话，看见就当不认识，李轩气得背地里直骂。

    宇湛、李轩等七人整天愁眉苦脸，无精打采，训练已经成了次要任务，把卫生打扫好才是最要紧的，那个黄脸张同知动不动就挑毛病，说哪里哪里没打扫干净。

    九个合州兵负责打扫办公区、食堂，以及前院，面积只占指挥使司的四分之一，而庆州的七位却要负责剩余的四分之三，面对如此大的差距，张同知冠冕堂皇的说是为了锻炼庆州学生兵的责任心。对此，李轩偷偷指着张同知检查后离去的背影骂了好多次：“我呸！龟孙子，谁不知道你是合州人！”

    傅永杰、徐明海负责打扫别院和操场，面积大，但相对来说还算好的。宇湛和马修负责打扫马厩，又骚又臭，起初捏着鼻子都头晕，十几天下来才将就适应了。李轩、范安国、刘敬三人最惨，负责清理茅房。

    这一日傍晚，天色昏暗，宇湛端着一篓子马粪，往停在马厩门口的拖粪大车上送。这大车每三天就来一次，每次来回两趟，除了拖马粪，也拖人粪，毕竟新兵加上指挥使司的人，三百多号人每天的排泄量还是很惊人的。

    看着臭气熏天的粪车，宇湛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偷跑出去的方法，起初宇湛想藏身于满是污垢的粪桶中，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宇湛否决了，再怎么着做人是有底线的。

    赶粪车的是一对姓李的父子，长的贼眉鼠眼，不像忠厚人士。宇湛发现小曹和自己的岁数身材差不多，动了念头，给点好处给两人，自己和小李换下衣服，冒充小曹混出去，等第二趟的时候再回来。只是这两人可靠吗？宇湛想了想，觉得还是试一试，既然这两人不像老实人，那说不定容易被金钱所感动。

    于是宇湛开始和这对父子搭话，因为有过几次业务上的接触，双方都面熟，话题很快就打开了。

    李氏父子讲道这些粪是送到城外的中转站，再卖给农民作为肥料种地的，每天都得天快黑才能做，毕竟从视觉和味觉上来说不太受人待见。

    宇湛冒充自己是襄州盐政厅长的外甥，想去趟舅舅家，待会就回来，但新兵不让外出，所以想冒充小李混出去。李氏父子表情半信半疑，连连摆手拒绝，但当宇湛从身上掏出钱，又从马修跟前借了一些，凑足四十个铜板时，老李一把接了过去，塞进兜里，一边让他儿子赶紧和宇湛换衣服。

    真是见钱眼开啊，宇湛腹诽道。

    换上散发着粪土气息的衣服，加上暮色的掩护，宇湛顺利的混了出去。时间很紧，一个时辰内要赶回指挥使司把小李换回来，不然晚上查房时会露馅。

    按照傅广顺的信上所写，他的同族叫做傅之荣，比傅广顺长一辈，现在是襄州盐政厅厅长，负责襄州内官盐的专卖，以及查缉私盐买卖，是个实权部门。

    出了指挥使司，见到了街市，被封闭了十多天的宇湛觉得豁然开朗，重新活了过来。宇湛将傅之荣家的地址告诉了老李，老李说正好顺路，可以送他一程。由于满载着大粪，老李赶着车净挑小路走，还告诉宇湛是因为走大路影响不好，会毁了口碑，砸了这祖传的收粪招牌。

    七拐八绕，宇湛方向都分不清了，只觉得这襄江城真是大，估计不下三四万人口。老李将宇湛一直送到傅之荣府第西面的一颗大槐树下，指了指不远处大门前挂着两个轰咚隆的一个大宅子，说道：“那就是了，你尽快，我大概半个时辰回来接你。”然后老李就赶着车拐弯向南走了，留下一路粪味。

    傅之荣家的大门关着，宇湛敲开门，说求见傅大人，放门的下人打量了宇湛一番，见宇湛穿的破破烂烂，身上还一股臭烘烘的大粪味，掩着鼻子不让宇湛进去。

    宇湛见状，只好再次冒充，对下人说自己叫傅志清，是傅广顺的儿子，和傅大人是婺东同族，有急事找傅大人。下人这才脸色稍好，说傅大人不在，去参加宴席了，得很晚才能回来，让宇湛改天再来，说完就准备关起门。

    宇湛一听急了，再来倒是可以，等下一次老李来收粪时再混出来，可来一次就得给四十文钱啊，这代价太大了。再说自己这回已经花了四十文，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那能麻烦带我去找傅大人吗？”宇湛不死心，扒着门问道。

    “我说你这小哥，我家老爷可是去的郑王家赴宴的，我就是带你去你进的去吗？”下人说完又想关门。

    “那我大奶奶在家吗？”宇湛索性继续冒充，认了个大奶奶，心想见不到傅大人，至少得见到他夫人啊，这样才能放心的把自己遇到的困难转达给傅之荣。

    下人连续两次关门都被宇湛打断，有些不高兴了：“你说你是我家老爷同族，我就要相信啊？还是改天再来吧。”

    “别别，这个大哥，我当然是傅大人同族，你看，这是我家老头子写的信，你拿给傅大人一看便知。”

    接着，宇湛从兜里掏出了傅广顺写的信，递了过去。下人将信将疑的接过信，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说道：“你先等等，我去给夫人禀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