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算了。

    天牢的禁制还是当年那般，只有带着天帝的真血手谕才能带走重犯。睚眦放倒了门口较远的几个守卫，便往前挨。我看他有些急，一把抓住他低声道：“你看你那样子，急什么！这点倒是像你父王。”我白了他一眼，“你可见过那种放人的手谕是怎么写的？”

    他点点头，我便割破手指在空中做了个卦象，模仿着写了一道手谕。

    “这不行，你看到那天牢门口的兽形了么？那是我四弟狴犴的分身，你这假冒的他一眼就辩出来了！”

    “实话告诉你，一，我这手谕就是谛听来了也辨不出来，二，就是狴犴现出原形，不，就加上你也变出原形我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收了你们两个。”

    睚眦还是不信，还嘲笑了我两声，我又白他一眼，化作百花仙子的模样，让他变作一个小天兵，他半挨半就地随我走过去。那门口的天将拦住我，我看他浓眉大眼，倒是有些眼熟。

    “仙子，此时来有何贵干？”

    说话倒是客气，我道：“天帝与众仙臣将东海二太子的事情重新商议后，决定先放人。”

    他愣了一下，道：“仙子，您在天帝身边那么久了，他的脾气您能摸得透么？反正，我啊，是越来越不明白了，当年跟着临宸哥哥的时候，天帝还不是这个样子！”

    原来是大金乌麾下临宸的旧部，难怪眼熟。

    “胡说什么！让人听见还了得？给，手谕。”

    那天将接过来，笑道：“还不是因为是您我才说这个！得了，不惹您烦了。”

    说着，将手谕扔向大门，大门上狴犴的塑像一口吞了那手谕，“咔嚓”一声，门开了，天将道了一声“请。”

    我看到睚眦的模样都变了，甚是惊讶。

    天牢我来过很多次却没待过，听人说，天牢很安静，安静的要让人自尽，这也算是一种刑法。

    我站在门口，等睚眦把人救出来。

    在这个档口上，我听见门口的请安声：“司法天神和几位哥哥怎么来了？”

    一个声音道：“看你们辛苦，来转转！”

    坏了，杨戬来了，怎么办？躲？那睚眦怎么办？打？我倒不是打不过他们，就是一打起来，势必人人皆知，我不想让人都知道……

    最终决定硬着头皮迎上去。

    我站在台阶上，背对门口，长裙曳地，那是我见过牡丹穿过的最美的裙子。杨戬从我后面进来，只有他一个人，我行了个礼。杨戬拿着扇子站在旁边，也不看我，也不回礼。我们两个就呆呆地看着天牢石墙看了好长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他淡淡道：“今日天帝登基，仙子那支舞真是艳冠群芳。”

    我没说话，杨戬那人诡计多端，聪明绝顶，可能是在试探我。

    “天帝对我说，他见过这世上最美的仙子跳的最美的一支舞，但可惜了，却不是跳给他看的。”

    我不敢说话，恐怕一句话出来就忍不住哭出来。

    “你想知道雪月临死之前说了什么么？”

    他果然认出我了，可我还是不敢说话。杨戬的女儿杨雪月，正儿八经的名字叫杨若，与前世的我是挚友，也是最后倒戈相向的挚友。

    “她说，我不后悔我做的一切，只是事到如今……我和嫦娥都知道，这不是一句完整的话。她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就气绝身亡了……我想，她总是要说些别的吧。”杨戬的声音喑哑，再加上这天牢氛围，显得格外低沉

    “她想我了，想与我和好。”我酸着鼻子说。

    “你知道便好。”杨戬恶狠狠地说完，“砰——”一下收了扇子，转身离开。

    我从未见过一向温柔的杨戬说过这么冰冷的话，我的心像是被割了许多下，心痛难耐，慢慢的，开始体力不支，我想我要犯老毛病了。

    我有个两个怪毛病，一是会在熟睡后离魂，魂魄不知不觉脱离本体飘向别处，也就是所谓的“裂魂”；二是会因为一点点事情心痛，且会痛的如同万箭穿心，浑身发麻，严重时会抽搐、法力尽失。

    如今法力恢复，就是仙体恢复，老毛病也都回来了。

    “姑娘，你怎么了？”睚眦和他的妃子、两个手下都出来了，我看他们都没受过太重的刑罚算是放了心。

    我捂着胸口，摆摆手道：“没事。”

    我们一行出来之时，天庭也进入黑夜，我们都愣了，九重天也会变为黑夜？睚眦道：“或许是天帝一时兴起，要和人间同乐吧。”

    我笑了笑，忍着痛道：“你先回东海，告诉你父王，一个女子救了你，她手上有龙族的千千结，要他将来把龙位传给你，你只需告诉他这些，一切就能如你所愿，只要你好好对待你的父王母后。”半晌，我又道：“人生能得一患难之人不易，睚眦，但求珍惜。”

    我的话让两人感动不已，四个人一齐跪下来向我磕了三个响头。

    我将睚眦送走，便选择到九重天逛一趟，如今九重天上的神仙大抵都不认识我原本的模样，我打算远远看看那些故人。

    我有些担心杨戬会揭发我，但想想他没见过我是毕月时的模样，况且他也不是那种人，便放下心来。

    天牢这边黑，可别处却是一派灯火通明。拽了个小仙子问天帝天后在哪里摆宴好去凑凑热闹。小仙子甚是奇怪的看我一眼，告诉我当然在瑶池。

    我朝着瑶池方向走过去，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像我们家灯节时看花灯那般热闹，只是这九重天上的布景要美许多，是天帝的手笔，将云雾化作灯海，铺满九重天。不禁觉得我之前的想法坐实了，他果然甚是高兴坐上这个位子。

    人来人往，我回头望向天牢所在的那处地方，灯火阑珊，我记得以前有个仙君和玉帝求了一道圣旨，请求能在天牢修炼八百年，我甚是不解，那种黑不咙咚的有什么好待的？我以前怕黑，每当从黑处跑出来都要打个寒颤，起一身鸡皮疙瘩。后来，当我在沂水的地下宫陪着蛟牙的时候，我竟然也习惯黑暗，开始惧怕阳光。我有时想过为什么不能把我关在天牢让我反省？估计这也是刑法，让我时时受到自身谴责。对！就是这样，我那心痛的老毛病是我成为敖涟以后才有的，所以，这一切都是父皇对我的惩罚！

    原来我是一个连天牢都不肯收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