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明对面壁计划的印象一直很深刻，虽然他在危机纪元中，由于癌症的关系生无可恋，可是社会上到处充斥着面壁者的新闻，想不关注都难。

    “坐吧，老同学，这里是虽然是三体第一舰队的主力战舰，但是我已经悄然屏蔽了三体人的监控。”云天明指着一旁的木质桌椅道，“我想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聊天叙旧。”

    这木质桌椅十分简陋，一点雕刻和装饰的痕迹都没有，反而因此有一种怪异的简洁美感。

    “这是你自己做的桌椅？”林涛有些惊讶的说，“看来你在这宇宙中也能怡然自乐，真是不错。”

    云天明微笑着为林涛沏了一杯茶，声音温和道:“我有过很多堪称苦难与虐心的经历，这使我更加的热爱生命，而热爱生命，便需要活得快乐。我栖身宇宙之黑暗，一如农耕田园之优雅。”

    林涛笑道:“说的不错，热爱生命是生命进化的最根本逻辑，而对生命的热爱，则不仅是生存下去，而是懂得如何生活。”林涛喝着茶，继续道，“看来，你懂得了什么是生活。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程心很好，我们就要结婚了。”

    云天明的神情微微落寞，但这样的失落转瞬而逝，然后他用充满善意和祝福的眼神看向林涛，对林涛道:“那恭喜你了，程心是个好姑娘，希望你能珍惜她。”

    林涛道:“看来你已经看开了许多事。”

    云天明不悲不喜道:“至少对于程心，其实我已经明白，那只是我过去心头的执念而已，萦绕心头，也许终生挥之不去。不过若能看到她幸福，我也真心实意感到高兴。庄子说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嘛！”

    林涛道:“天明，三体人恐怕长得不怎么样，不符合你的审美观，最可怕的是，可能与人类存在生殖隔离。不过我等会结婚的时候，会带来一位名叫艾aa的姑娘，也是个不错的女孩，她将是伴娘。如果你感兴趣，我倒可以把她介绍给你。好吧，我邀请你成为这场盛大婚礼的伴郎，你意下如何？”

    云天明点点头道:“我同意了，可是你这个家伙还是和大学的时候一样，一点不为别人考虑，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林涛大笑道:“谁让我有钱任性呢！好了，叙旧与闲话到此结束，做为破壁人，我将要开始对你进行破壁了。”

    云天明摇头道:“我可不是什么面壁人，恐怕你会感到失望的。”

    林涛没有反驳，而是叙说道:“不久之前，我在嵩山见到了罗辑先生，一番畅谈之后，我了解到面壁者计划真正的宏伟之处:人人都是面壁人，人人都是破壁人！面壁者计划贯穿数个世纪的人类史，从未退出过历史舞台，除非人类与三体的战争已经分出胜负。”

    云天明若有所思道:“难道每个人类都是计划中的一环？”

    林涛道:“事实正是如此！在危机纪元，人类的高层可不像如今这般短视，他们之中，英杰辈出，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仅凭四个面壁者，就能对抗三体世界。实际上，面壁者计划是人类整体对于三体世界的作战计划，智子的法眼无孔不入，然而智子永远不知道，当地球拥有七十亿面壁者的时候，这七十亿善变的人心是再先进的仪器都看不透的。明面上，四位面壁人各执其职，但暗地里，许许多多人类在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成为面壁人！”

    “面壁的最高境界就是，我都不知道我在面壁，你又如何可破？”

    “面壁者计划又称之为‘出埃及计划’，‘人类自我救赎’计划，这个计划的可怕之处在于，只要对人类文明还有感情，希望人类文明得以延续的任何人类，在任何岗位上，都有可能做出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决策，而做出这些决策的人，已经是面壁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数十亿星星之火，从人类的政要高层，到科学家，到社会基层，整个人类社会都在思索如何自救，这股星星之火必成燎原之势。也许它不能拯救人类，但情况已经不能更坏了，不是吗？”

    “eto组织纵然神通广大，可难道能一口气破数十亿人的壁，他们自身都会不知不觉执行面壁计划，何谈破壁？这一道墙壁，是人类文明整体，是高层创造的一个巨大的时势，它就是面壁计划的最大战略:制造时势，让时势造英雄！”

    “其实连eto组织统帅叶文洁在临终之前，都有意无意的启迪了罗辑，做出了让三体人始料未及的面壁工作。她的面壁计划，即是通过传递其高于三体人对宇宙图景的理解，埋下罗辑这颗可能的救世主的种子，为人类文明保留一份希望。三体人当时都不知道黑暗森林法则，虽然有所警觉，但一切太迟了。”

    “每个人都可能拯救世界，每个人都是面壁人，明面上的面壁人都有罗辑只能自我破壁的存在，那么暗地里的面壁人多如星辰，试问三体人如何破壁呢？”

    “利用人心的善变和人类思维的隐藏性，每个人都可能拯救人类，籍籍无名的罗辑是如此，托马斯.维德也是如此，章北海也是如此，你云天明也是如此！每个意图做点什么的人，他们做出的选择都会对人类的命运有影响，实际上，就算地球人类全灭，但面壁者章北海已经成功了，星舰人类会做为人类文明的延续，在宇宙中熠熠生辉！”

    “而你，面壁者云天明，你的的做为，也将改变人类的历史，现在就让我说出你的计划吧！”

    听林涛一口气揭开面壁者计划真正的面庞，云天明不由感到了由衷的震撼，轻叹一口气，说道:“面壁者计划既存在，也不存在，每个人都在面壁，因为人心隔肚皮。哈哈，制定这个计划的真他妈是个天才，他竟然利用人类自身的特性，没有消耗太大的资源，只制造出一个大势滚滚向前，就已经网罗了数之不尽的面壁人。而我，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面壁，真是可怖可畏的计划，如果三体人败了，那真是输的一点都不冤枉。我是对人类文明做了许多事，那么林涛，你来猜猜看，看你究竟能猜出几分。”

    林涛站起身，开始解说道:“事情要从危机纪元5--7年说起，那时候程心提出了‘阶梯计划’，维德做出了‘只送大脑’的决定，而程心在懵懵懂懂之中，居然鬼使神差德选择了你，我能想象你的悲痛。你送给她一颗星星，她却以全人类的名义让你去死。”

    云天明苦笑道:“当时我痛苦之下，反而想要与程心作对，在候选人里，表现的太突出了———其实，我当时就知道程心有多后悔，尤其当我只剩一颗大脑的时候，虽然我已经没有知觉，只有思维，但我恍恍惚惚之间，似乎都能看到程心的泪水。在后来我发现飞行器上装了许多植物种子的时候，我更确信这一点了。”

    林涛道:“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们继续说，阶梯计划虽然有了偏差，但同时也产生了一个很大的变数，那就是，在遇到三体人之前，你先遇到了一个顶级文明。这个顶级文明给了你极大的好处，使得你在进入三体世界中，因为价值极大，获得了很高的地位。技术爆炸如果可以用文明的交流解释，那么三体人对于宇宙图景的认知，对于二向箔的认知，明显超出了技术爆炸的范畴。而且，他们的技术爆炸的太迅猛了，能快速研究出光速飞船，可不像是技术爆炸的成果。”

    云天明承认道:“你猜的很对，八九不离十。三体文明的飞速发展，我的作用的确不小，而我如今是三体人的首席科学执政官，虽然不可能有控制舰队的实权，但在资源分配方面，三体人的元首也不及我。”

    林涛兴致更高，继续推测道:“当进入三体文明后，你开始著书立作，通过三体文明的文化输出，想将宇宙中的图景隐晦的传达给地球，可惜三体人严防死守，人类太过愚钝，你没有成功。”

    云天明道:“你知道的真不少，他们说你是未来来客，看来是真的了？”

    林涛道:“虽然你在三体文明中地位不低，但是你能做的十分有限，无法真正拯救人类，这时候，你就萌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索性督促三体文明及时对地球下手，然后发动引力波广播，迫使三体文明逃亡，再给予地球文明暗示，让地球文明成为宇宙流浪文明。”

    林涛说着，心想，原著中，这云天明就成功了。可惜人类太过保守，云天明的三个童话没有领会明显的二向箔的暗示不说，还禁止了光速飞船的研发，云天明的一番苦心，最后只救出了程心和艾aa。

    “三体人对引力波发射器十分看重，我根本靠近不了发射器，你说我如何发送引力波广播呢？”云天明似乎在询问。

    “之前，我与蓝色空间号舰长褚岩交流过一番。你看，宇宙如此荒芜，哪里能如此巧合的碰到一处四维空间的碎片？又哪里能巧合的先于万有引力号进入四维？所有的偶然性背后都是必然性，上帝不掷骰子！褚岩对我说，在他们逃亡的过程中，水滴向他们发送了一条信息和一个坐标，他们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开始尝试，没想到坐标是真的，他们完成了绝地反杀，捕获了水滴。”林涛盯着云天明淡然的面容，徐徐道，“是你在水滴中做了手脚，你知道万有引力号有引力波发射器！”

    “啪、啪、啪！”

    云天明开始鼓掌。

    “既然你猜出了大部分真相，那么我也向你讲个故事可好？”云天明鼓掌完毕后，从容说道。

    “洗耳恭听。”林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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