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莺常在(1/1)
作者:菠萝鸡翅
    第九章

    太监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说是要先给主子通报一声。

    人还没送到,领路来的小太监差事不算完,虽瞧着千秋亭不像好说话的地方,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有容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心下反倒坦然。

    心里揣度着小主是位极好脸面的,出身一般,规矩还挺大。

    胡乱的想着,走到廊下时候已经打里头出来一位穿着翠绿衣裳的宫女,叫绿意的。满月一样的脸星星点点的长着雀斑,不难看就是脸色差了点。头上攒着绒花还有一支细细的金首饰,烧蓝的耳坠子一晃一晃的,素手一抬腕子上的银镯子叮当响。肃着一张脸,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有容一番才说:“走吧,小主正在里头等着呢!”

    掀了堂帘子往里走,小太监见了主子打头就拜,恭维的话跟不要钱的似的往外涌,只说是新进了宫女特意挑了伶俐的给莺小主使唤。眼睛笑眯眯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激灵。

    有容不敢抬头,暗暗的打起精神来。主子就是主子,甭管人家什么出身、什么位份,大事上说的不一定算,可收拾个把宫女还是绰绰有余。

    “难为你这张嘴!”莺常在声音清冷,并听不出多少欢喜。示意身边人给了赏钱,打发了小太监,这才有功夫端详起地上跪着的宫女:“叫什么名呀,头抬起来。”

    原以为是宫人开眼,知道巴结自己个这儿。可等看清楚宫女的脸,莺常在俏脸一沉,眼神霎时间就冷了下来。

    刀子似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的落下来,有容后背一紧,汗毛都支棱起来,却又装作毫无所居规规矩矩的请安,微微仰了头,一句句的报了家里的出身来处。

    莺常在气的脸色微变,暗想着果然宫里没一个好东西,见不得人好。

    万岁爷这热乎劲才几天,就送了个妖精似的人物来。

    想来分宠,那也得看自己能不能答应!

    实话说小宫女身上并没有妖娆劲儿,可凭她俏生生的往屋子当中一站,连女人都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再开口说话,莺常在已经撇开靠垫子坐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骄矜,淡淡的跟不爱搭理人似的:“是不以为打储秀宫到千秋亭,就算安稳了?主子们可不稀罕你这样长得妖娇的,心比天高,用着不安分。也就咱们心善,不然今天但凡差一点都不能收你。”

    疾言厉色的一番敲打,有容配合着身子一抖,莺常在冷冷一笑,心里才舒坦了点:“要是打千秋亭这门出去,白以为还能有什么好出去。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小事,一准打发你往杂役去。刚才送你来的小太监也说呢,只管放手调教使唤,要觉得不合适后边好多人等着到主子身边伺候呢!”

    有容小脸一白:“奴婢都记在心里头了,万万没有什么歪心思,往后一定好好侍奉小主。”

    她揣摩着刚才的小太监不像能说这话的人,不过说与没说的其实并没什么要紧。莺常在不过是借了别人的嘴个她买好,自己以后的日子还是人家一念之间的事。

    生死万般皆不由人!

    俏生生站着的人,片刻的功夫就跟大风刮了似的,蔫巴巴的没了朝气。

    莺常在暗暗得意,却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缓和了口气:“行了,你也别忙着夸海口,往后的日子长着,咱们只管慢慢看。需知进了这千秋亭,你们这些奴才一举一动都带着主子的脸面,谁要是不省心了,我是必不能饶的。不过我看你面上还算老实,规矩也学的有了点模样,这才说了许多为你好的话。守着本分,只管好好做事,以后少不了你的前程。”

    被一个都没有以后的人许了个‘以后的前程’。

    有容……

    半刻不敢耽误,恭顺的答应。等莺常在再问她会做点啥的时候,有容也乖觉了一回,承认自己粗苯,也就手上绣花的活计还能勉强一看。

    莺常在就着手帕端详了一回,叫了身边的宫女上前:“她是绿意,千秋亭的老人了,以后有什么大事小情的回了她再拿主意。我这正缺一个炕屏,你好好绣,莫糟蹋了东西。”

    一番话说完,看都不看一眼的打发有容下去,转而迫不及待的与绿意说笑起来。

    有容心中渐冷,主子的一举一动皆是风向标,莺常在且不用什么高明的手段,只凭着这会的功夫,已经足够让有容接下来的日子举步维艰。

    果然出的门来,分明还是之前能言善道的小太监,此时已经成了锯嘴的葫芦一般。

    有容也不过分热络,抱着手里的包裹默默的跟在后头。她心里明白,莫要小看了这宫里的奴才,他们间的三六九等甚至分的比主子都还明白。眼前这小太监年纪不大,若不是有几分手段关系也得不了守门传唤的活计。

    不过也正是有容这份不急不躁的劲儿,让小太监高看了一眼。没得脸,还稳得住,但凡不是傻的要命,不是心中有底就是背后有依靠的。小太监心里一转,领着有容到地方又叹了口气:“原本西边的屋子还有个空,只是绿意姑娘与旁人住不惯,姐姐暂且将就住下把。”

    话说的分明,有容当然是不挑剔的,只管道谢。送走了来人,才坐在炕沿儿上发呆:“上辈子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临死之前那时候还住在火烧了一半的房子里,对比眼下不要太好,哪来的‘将就’一说!只是但凡主子跟前来了新人,头一回必定会赏赐点物件,以显示主子宽裕恩宠。莺常在出身不行,她大概以为在自己宫里,行事竟这般不忌讳。今儿头一回见,不要说首饰连件旧衣裳边都没有,还疾言厉色的一番敲打。哎,也难为了冯德顺,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计给自己找了这位主子出来……”

    炕上光秃秃的留了床半旧的铺盖,有容打了水擦洗的功夫,绿意就已经找齐了绣炕屏的一应物件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