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实诚(1/1)
作者:菠萝鸡翅
    第十章

    年纪相当的姑娘,心里难免没个比较。

    绿意生的只能算的上清秀,私下却是个十分要漂亮讲排面的人。她不怕新来的宫女分薄了莺小主的信赖,毕竟就在刚才这丫头退出来之后,莺小主就沉了脸久久的盯着帘子不吭声。

    不要以为旗人粗犷,身份贵重的一样诸多讲究。

    单从脚上说,虽不像汉家闺秀缠裹,可旗人的天足也并不完全放开了长,讲究的是‘底平趾敛’。莺小主轻微的外八字,为这不知道惹了小人背后多少闲话,可这新来的宫女行动间环佩叮咚,衣摆等水波纹似的,说不出来的好看。

    说句不尊敬的话,打眼过去可比莺小主有规矩!

    正是大夏天的,屋里头闷热的慌,尤其是这屋子应该有些日子不住人的。有容支起窗户来,接了一盆水在屋里开始绣花。

    千秋亭并不大,刚回去的绿意探头探脑的往外瞧:“飞针走线的不抬头,倒真有几分个意思。长成那模样,看着就不像省心的。”

    “要是连点卯的功夫都没有,也轮不到她来宫里伺候。往后日子长着呢,你留心了她动静,教导着几分省的连个眉眼高低都不懂。”莺常在冷笑,只当有人是急病乱投医,要勾了万岁爷去,竟然相处这么个法子来。新来的小宫女生的跟鲜露珠儿似的,可说到底现在也还是个孩子而已!

    炕屏什么的并不要紧,主要是为了归拢住有容。

    绿意得了主子交代,更恨不能多生出一双眼睛来放在新宫女身上。

    好在有容十分安分,整日介窝在屋子里绣花,等闲工夫根本不出门。绿意有疑惑她偷懒,特意来瞧,这才吓了一跳:好鲜亮的活计,小主要的炕屏是喜鹊登枝的样儿。也就不过两三天的功夫,雪白的娟绸上已经绣了老梅干的影子出来,花是舒展和含苞在枝头的,零星还有两朵飘在往下散。

    等闲都是捡了要紧的来,最后再绣一二点缀。绿意心里微酸,这新来的倒真生了一双巧手!

    乖乖巧巧的不吱声,绿意暗地里使了个心眼儿,渐渐派了一溜散碎的活计给有容。“把这个帕子洗洗,完事端了热汤来”、“赶紧去提了热水,伺候主子一天乏力的很,怎么也得泡着洗涮洗涮”、“哎呦,廊子底下的灰都大的呛鼻子,快拿抹布擦擦去”……等等的差遣不一而足,都是致使了有容干活,自己再到莺常在跟前儿卖乖,临了还要骂上几句“小豆子都比你伶俐十倍”。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被夸奖了的小豆子可半点都开心不起来,这位小姐姐他可是听说是储秀宫的冯大监都笼络不得的人儿。难保以后就没个出头之日,平白得罪了人家,自己还没落着好,何苦来的?

    倒是因为这层关系,两人来往时又多了几分客气。

    绿意拿了有容新做的袜子,说是已经给主子送去了,并另外吩咐她得闲儿绣副枕头皮子。

    主子袜子都是三江绫绸布的,缝隙正脚背上绣着浅浅的花遮挡,便是熟练的绣娘非两三天的好工夫不能做得一双。绿意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接过去已经是相当过分。

    “就她会来事呢?也就欺负姐姐忒是好脾气。”小豆子替有容叫屈,他们听的真真的,莺小主赞这袜子做的好,才刚赏赐了一对金丁香的耳坠子。

    偏得了人家的好东西不说,还一句知情的话都没有!

    呸她个小人得志……

    有容笑了笑没吱声,莺常在心里未尝不明白奴才间的这点猫腻。绿意这么做何尝不是揣摩对了主子心思,眼下莫说是一两双袜子,更多的只是有容给不起罢了。

    人微言轻,也只能埋头干活,忍下来算了。

    渐渐的有容手上粗苯的活计越来越多,时常还要点灯熬油的赶绣活,镇日忙的像陀螺一般。

    外头天气正好,绿意打了帘子进来:“还绣炕屏呢,主子前儿还笑说是起你绣的炕屏来,挪宫之前只怕是都用不上了。”

    人未至,声先来。

    有容听着声,忙起身下地迎了出去“原是我蠢笨,更怕糟蹋了主子的好东西,这才不敢不仔细。”

    实际上整天忙的脚打后脑勺,根本没工夫坐下来好好绣炕屏。绿意不过是拿了话来敲打一二而已:“得,我是说不过你,怎么的都是你的道理。”绿意虚虚的一点,手上托着的一珐琅漆盒递过来:“这里裙子是莺小主亲手给蜜贵人做的,你好好的送去,出门走动走动是不正合了你心意?”

    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容装傻没接话,绿意的小心计,有容心知肚明:千秋亭僻静,皇上有意让莺常在挪去碧霄阁与蜜贵人同住。

    莺常在当然是十分乐意的:一来碧霄阁离着养心殿更近便,省了万岁爷不爱过来时候说的‘折腾的远’;二来蜜贵人是宫里的老人,早不承宠膝下却有个九格格能拴住万岁爷偶尔去坐坐。

    这样互惠互利的好事,原不该等了这么些年还没人瞧见。只可惜了蜜贵人的性子实在不招人待见,掐尖要强的很,上辈子就是宫里有名的炮仗。身为宫里妃妾,连个一宫主位都没到手,见人眼皮不了,一副外头当家大奶奶的做派。也就看在九格格面子上,万岁爷明里暗里的护着才得以侥幸存活这么多年。

    这碧霄阁就成了沾手的棒珠儿,两头尖尖扎到人疼的厉害。莺常在也聪明,知道容易落个没脸,索性自己也不怎么出面,多打发宫女太监的跑腿。好做个别人看,她人对蜜贵人恭敬着呢。

    绿意在蜜贵人跟前不知吃了多少排头,所以终于来了个新人,这活计必然就落在了有容头上。

    小豆子眼盯着,震惊与绿意的无耻。

    这一看倒叫人恼了,绿意站着主子自然不肯半点吃亏:“怎么的,小豆子眼馋?”

    再耽搁下去,还不知有惹出什么闲气来。

    有容手上抱着珐琅漆盒子出去,外边正是上太阳。远处琉璃瓦发着光,从已经绿油油的树梢到草地上,脚步才慢慢的轻快起来。微风吹过,顺着池子面上浅碧色打着褶皱的水面往往右一拐,远远地就能看见穿红带绿的人儿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