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雨入城楼 静待长风起(中)(2/2)
作者:乔不清
    一伙恶贼和两群义士,转眼间战到了一起;不同于刚才那些江湖游侠的花拳绣腿,这三伙人相互搏杀时,都狠辣迅捷之极,高手过招很少能难解难分,往往一两招便分胜负,要么生,要么死,几乎每个人都闷着头厮杀。

    玉剑派的挪天剑仇雨,仅与鬼面首领以命搏命的对了一招,便被斩一臂,硬扛着刺了对方小腹一剑;百刀盟刀痴金少白中了对方偷袭的三枚毒镖,依旧强撑着连杀数人,此时面色已经发青难以为继了,却依旧死拼不退;奈何双方人数差距两倍有余,一位又一位义士被慢慢围殴致死,有些女弟子的尸首,甚至被游魂们特意挑开衣襟,露出玲珑苍白的躯体,肆意羞辱,当真惨烈无比。

    明月高悬,照尽人间杀孽浮屠,正邪善恶不重要,活下来才是赢家。

    看到这,冯二公子双目发红,一场前所未见的江湖血雨腥风,让他见识到了光鲜快意背后的残忍贪婪,原本他以为牢城周围这么多人,都是来帮助官府剿灭猛虎门的,没想到一多半人是为了抢夺陈营头,说出私盐下落的;一小部分人是看热闹的,仅仅二三十个大门派弟子愿意站出来。

    年轻意气的公子几次想要站起来,都被北风吹的颤颤巍巍,他终究还是胆子太小了,武艺可以花银子学,但胆量却只能靠磨炼了;冯二公子有些颓然的坐回来,抱紧了小妹,看着依旧胡吃海塞的道爷,急切道:“道爷,您倒是出手啊!难道您真是来吃饭的?”

    马道爷正将一个鸡蛋整个塞进嘴里,被噎了一下,拍着胸脯玩命灌酒才算是缓过气来,呼哧呼哧的道:“扯淡!道爷不是江湖人,只是来看热闹的!一不图名声,二不图私盐,下去拼命图什么?”

    冯公子眉毛直立,一拍小桌,半只烧鸡顺着房檐滚了下去,悲声喝道:“那天下道义谁。。。”

    这时,忽然楼下矮墙边,那个扎红头巾背大环刀的大汉站了起来,捡了块青瓦狠狠一扔,扬声大吼道:“他娘的!当青州没有爷们儿?不就是一条命吗?”说着,大汉看了看几个一同前来,同样扎着红头巾的师兄弟,几个人拼命拉扯他衣襟,试图让他趴回去,但这汉子执拗的挣开,扯下红头巾一把摔在墙上,随即歪歪斜斜的跳下墙头,忍着脚上的酸麻,扛起梯子往牢城那边飞奔,穿巷走街之时,他边跑边粗着嗓门大喊:“青州郝大鹏,练刀三年,愿为忠义赴死!”

    无甚功力的声音,明显穿透力不足,远远听去就像是稚童玩骑马打仗时的嬉笑之言,但却多了一条命的分量和决然;青州郝大鹏磕磕绊绊的才跑上石板路,就被一名游走在牢城房顶的游魂发现,那鬼气森森的面具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如同驱赶飞虫一般,挥出一镖扎在汉子身上。

    这个仅仅学刀三年的汉子,在地上滚出去好远,撞的满头满脸是血,迷迷糊糊站起来,缓了缓神又吃力无比的扛起梯子,披头散发如同厉鬼一般,死死盯着那个牢城房顶的恶鬼游魂,依旧大着嗓门一句一顿的高叫道:“青州!郝大鹏!练刀三年!愿为!忠义赴死!”

    郝大鹏声嘶力竭又能奈何?还不是一镖袭来?只不过这枚扎向他脑门的毒镖,被追赶而来的同门师兄,用胸口帮他接了下来;郝大鹏呆呆傻傻的看着一切,愣神的功夫,那个总是呵斥自己的师兄,就悄无声息的咽了气,连句话都没有留,状如牛虎的汉子,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

    终于。。。

    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青州虞神捕座下---程霸天,愿为忠义赴死!”熊一样的肥硕身子冲出巷口,提着崭新的镔铁棍,莽莽撞撞的朝牢城方向顶去。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声音响起。。。

    “青州虞神捕座下---秦皮,愿为忠义赴死!”

    “青州虞神捕座下---郝同治,愿为忠义赴死!”

    “青州虞神捕座下---陈曲,愿为忠义赴死!”

    或是郝大鹏鼓舞了剩余不多的义气,或是虞义捕手下暗示了官府援兵的到来,密密麻麻的报号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由让人感慨:“江湖绰号还是千奇百怪!”江湖人们攀上牢城屋顶,与从未想象过的敌人厮杀起来。

    坐在酒楼屋脊上都颤颤巍巍的冯二少爷,也大声叫了句:“青州一剑破天---冯笑柔,愿为忠义赴死!”

    马道爷很不识场合的喷出一口酒,错愕笑道:“什么?冯小柔?哈哈哈,那你妹妹叫什么?”

    冯二少爷真想把一碟咸菜整个招呼在道士脸上,骂道:“是冯笑柔!你这个怕死的道士!难道就不知道忠烈大义吗?”

    马道爷猥琐的笑了笑,眯起眼睛注视着由牢城小院中跃出的一男一女,六扇门缉盗司捕头马十三、金翅儿,口中呢喃道:“还是被当枪使了。。。”

    恶鬼游魂的首领,见到武功奇高的二人出现,竟然毫不惊奇,点燃手中事物,一道略微刺目的烟花响箭冲天而起;随即,西南两侧城墙各跃下一人,两人身法奇高,一人腾挪之间步法如风似幻,不急不缓,偏偏难以捉摸,正是位年过半百的逍遥道人,一身大红道破格外醒目;另一个人更古怪,竟有条又粗。。。又长。。。的尾巴,系看上去原来是条头带尖刺的怪异钢节鞭;两名高手施展手段,不分敌我的撕开人群,与那对年轻男女战成一团。

    平素喜好各种江湖逸闻的冯二少爷,双眼瞪大,大声惊呼:“是六扇门海捕的瀚海三盗!那道士是长生仙---青丘子,那怪人是鉄蝎仙---钱超!”说罢慌慌张张,抱起一直闭眼不敢看的妹妹,就要朝小洞口下去;结果,小伙计正好端着两坛酒钻上来,冯二公子只得扶稳小妹,紧张的等在原地。

    马道士一脸莫名,琢磨了一下,猥琐问道:“冯公子?你跑什么?莫非你家欠他们钱?”

    冯二少爷哪有心思胡扯,急头白脸的道:“哼!不知利害!据说瀚海三盗这些年在西凉州屠了几千人,还不跑?”

    马道爷错愕一下,咂嘴道:“他们哥三个往井里投毒了吧?”仰头喝酒,可惜坛中已是一滴不剩,道爷长大了嘴用力倒了倒,依依不舍的舔舔坛口,才心有不甘的叹口气,朝颤颤巍巍爬上来的小伙计招招手,随口道:“对了,他们号称瀚海三盗,这还少一个呢?那个叫什。。。”

    恰在此时,一阵声震四野的笑声传来,若滚滚雷霆,人未到,笑先到;笑声方歇,只见一位散发黑袍的中年男子,霸气外露的负手由城墙跃下,看似轻盈的飞掠中,每踏过一座屋顶,便将那些青瓦震碎大半,躲闪不及的武林人纷纷吐血摔飞,从内力上讲,此人恐怕已经臻至化境;黑袍男子目光微扫,自有轻视天下的气度,随意看了这边一眼,轻咦一声,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有酒有女人刚刚好!”

    黑袍男子轻功极快,随意在高处墙头一点,转瞬间便又高高跃起三丈有余,出现在酒楼正上方,从下方望去,遮住月亮的诡异高手,像极了大鹏;黑袍男子单掌下压,一股强劲的掌风顿时扑面而来,压得冯家兄妹和小伙计无法抬头。

    马道爷坐在屋脊上仰着头,一手端着酒坛,眯着小眼睛,衣袖飘飘的看着如此恐怖的一幕,忽然贼兮兮的大喝,道:“无耻小人,接我一招!”袖中一条古怪的绳索向那黑袍人缠去。

    江湖上,黑道巨擘因生性反复、暴虐无端、残忍自负,大多极其讨厌“无耻小人”这个词,越自负的人越会如此;显然,这位黑袍人更是如此,他两眼微瞪,一对眸子爆出寒光,面对诡异而来的绳索不躲不避,改掌为爪,单手一抓紧紧握住,就要顺势扯过这猥琐道人当场撕碎;冯家兄妹与小伙计只觉头顶上方传来一股奇怪的浮力,头发和衣边诡异的上翘,接着听“滋咔”一声,就见那不可一世的绝世恶人,身体抽搐着落了下来,头发根根直立,焦黑僵硬的脸撞在房檐上,接着大头朝下摔了下去,以一种双膝贴头屁股朝上的古怪姿势杵在地上。

    马道爷收回绳索,走过去向下张望了一下,拿过小伙计手里的酒坛,回过头一脸别扭的朝冯公子问道:“这装比犯是谁?”

    艰难回神的冯二公子用力吞了下口水,声音颤抖的道:“他。。。。他就是瀚。。。瀚海三盗之首。。。一掌仙杨通天。。。”

    马道爷猥琐的凑近过来,双眼放光的低声道:“你刚才说他被六扇门通缉?赏银多少?”

    冯二公子呆愣愣的呢喃道:“五年前大约十万两。”

    马道爷双目充血,其间精光如有实质,当场站到房檐上对周围大喊:“你们这群货听好了!下边那个叫一掌仙的王八蛋,浑身上下的赏钱都是道爷的!谁敢动一分一毫,道爷捏碎他的蛋!”

    远远近近,大大小小,受伤的,没受伤的江湖看客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拿小石子扔一掌仙,试探出此人已然气息全无的青州蝴蝶派掌门,心道谁敢啊?和你这一鞭子抽死瀚海三盗之首的货抢钱?谁抢谁是孙子!不!连孙子都当不成!

    马道爷根本无心关注这些人,贼溜溜的小眼睛,开始朝牢城那边张望,心里盘算着---还有几个货值得高科技战古武,肯硬吃一记高压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