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像遇见知己般眉头舒展。

    “你知道的太多了，志强谢。”威廉抚摸着下巴，摇晃着仆人送来的装有草莓汁的精致玻璃杯。“我之所以有如此的选择，也是老家伙们赐给我的机会。”

    “什么志强谢，是谢志强啦！”男人大力吐槽道。“你的语法怎么毫无长进，说了多少次汉语跟英语不一样，名字要放在最后面…”

    老者笑着摆摆手：“待在这城堡中太久，关于世界的一切都生疏了。”

    “只是你的选择而已。”谢志强说。“况且，这可不是普通的英式古堡啊老兄。“

    威廉用手指轻轻按动轮椅把手上的红色电钮，偌大的房间便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精装的墙面与天花板缓缓翻转起来，铺着华贵地毯的木结构地板边发出摩擦声边下沉。

    “罗杰里，今天的晚餐你可以晚些准备了！”

    老人冲着上方微微欠身的仆人喊道。他和谢志强如同乘坐巨大的平台电梯般下降着；不久，他们便来到了锃亮的金属机械门前。门中央圆环里的标志简单而发出腾腾杀气；那是某种食肉动物的锐爪留下的痕迹。而这扇门的背后，就是整座古堡，与眼前名叫威廉的老人的终极秘密。

    “连你自己都许久不曾下到这里来了吧？【影队】前代的行动总参，威廉·斯图亚特伯爵。”

    谢志强更像是在对自己发问，他推着老人的轮椅向前。金属大门自动打开了，那厚重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

    徐子凌清楚那个男孩内心的归属。

    真是该死的榆木脑袋。

    就算她今天击败了许依兰，陈子争也不会就这么喜欢上自己。这是徐子凌现在得出的结论。她又想起老板对自己曾说过的话。“并不是你有所作为，就必定能逆转局势。”中年男人这么对他说。

    但这话还有后半句呢。“如果你选择不做，那么一定一无所获。”

    标准的励志语录啊，这不符合老板那玩世不恭的态度。徐子凌想道。今天的比赛进行得很快，但在她眼里就像有十几年那么久。她无法忍受那个男孩望着许依兰的眼神；他的眼里只有她。

    徐子凌抚摸着自己的左小腿，脚踝的上方是许久以前与D级使魔【猎犬】作战时留下的疤痕。尽管女孩有着超出常人的自愈能力，但利爪上沾满炼金之水的对手还是给了年轻的自己沉重一击；那一次拼死救下自己的，是刚刚升入高中的乔穗姐。我不想再被任何人拯救，徐子凌心里的声音愤怒地呼喊着。我不要做被救赎者。

    这个理念一直贯穿到现在。她不要做失败者。

    她并非喜欢陈子争；女孩做不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爱上一个略显颓废的清瘦男孩。况且他还偷窥过自己的裙底…她只是不能接受失败。她明明赢得了这场比赛，但陈子争只在乎依兰。人们围在冲刺时不慎扭伤脚踝的校花身边，女同学们小心地将她从水中托起。脖子上挂着黄色哨子的健硕体育老师也迅速地朝着许依兰冲去，所有人都不与徐子凌说话。

    但所有人都像在责备她。还有陈子争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是男孩今天朝自己望来的唯一一眼。英俊的少年朝着依兰而来，那似乎是学生会的会长李浩臣。他比陈子争高大，比陈子争帅气。他在那群人当中是很出色的；徐子凌能感知得到这点。李浩臣体贴地背起女孩就这么往医务室走去，留下发呆的陈子争站在泳池的末端。

    这本来是轻松的一场胜利，但徐子凌就好像丢掉了所有。为什么会这样？

    温热的空气在天台上肆意地流动着，也微微吹起徐子凌黑白相间的制服裙摆。她趴在栏杆边见证着城市入夜之前的一角，直到男孩走上这条通往夜空的台阶。

    吱呀。

    已经老旧到急需维修的木门发出难堪的抱歉声，陈子争推开了天台的大门。这个男孩，徐子凌从他的眼睛里仿佛什么也读不到。

    但又有很多，有着千军万马。

    “我得快点回家了。”陈子争似乎并不习惯与漂亮姑娘聊天，他同徐子凌与校花交流时，自己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看着左下角的某个位置。“所以我想最快地知道所有事情。”他说道。徐子凌很清楚这种习惯是陈子争不自信的表现，但她如今竟不再有故意让他难堪的欲望。

    算了吧，她心想。

    你这个胆小鬼。

    “你喜欢许依兰多久了？”徐子凌如此开篇道。

    她懒得去和陈子争说关于协会与使魔的故事。那些狗屁叨叨的玩意实在太过长篇大论，唯一有耐心可能找张桌子坐下就这些问题辛苦详谈半个小时的可能是乔穗…但作为团队的大姐头，她也已经掉线很久了，似乎是在准备着大学的某个活动。

    “我说不上，”男孩摇摇头，“或许说不上喜欢。”

    还不敢承认，真怂。徐子凌轻蔑地一笑。但很快她上扬的嘴角便复原了。男孩的眼帘低垂，他细长睫毛中温润的黑色双瞳荡漾着无限的忧伤，如同被封印的明镜，徐子凌似乎能从里面窥探到自己的故事。

    此刻她眼前的男孩不是咸鱼陈子争，只是个失落无助的男孩。仅此而已。

    “我是永远没有机会的吧。”陈子争苦笑道。“徐同学，这个学校有太多比我优秀的人，他们比我帅，比我有钱。我的优势在哪里？你知道么，校花马上就要我陪她一起练习投篮；我答应了但我知道体育部的那些人肯定也会来找我的麻烦…”他耸耸肩上前几步，趴在泛着热度的铁栏杆上。“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我们非亲非故，你居然跟我说了这么多。”徐子凌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知道么，我的老板教导过我优秀的杀手不要对任何人袒露真心。”她宝石般美丽的双眼与陈子争的瞳仁对上。“所以你这家伙不会是个优秀的杀手。”

    “快别逗了，我当什么杀手啊。”陈子争自嘲着。“不得志的失败者罢了。”

    他承认了。

    徐子凌的心中奔腾着雷霆。但她不愿让他承认。她不甘心，她厌恶身边所见的任何人屈服于命运。“那么，”她缓缓开口道，“如今给你一次翻盘的机会，你告诉我愿意还是不愿意？“她用陈述的语气淡淡说着。“这取决于你自己。”

    暖风。

    洒在他们的脸庞的金红日光。

    男孩的双眼里，此刻有火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