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缝隙

    每年的春节，公司照例是要放一个月的春节年假，李泽康总是大包小包地带着从安远买回来的土特产回家。回家的路程是上上下下的转几次车，先是要坐来公司送材料的大货车坐到镇上，又从镇上坐班车到安远县城，才能买了火车票回家，那火车还不会在李泽康的老家停靠，李泽康又是大包小包地下了火车后，再转大巴车从临县回家。王沁娇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在老家的王沁娇操持着家务，带着孩子，从来也没有让李泽康多操心。虽然自己一直都在安远打拼，但是这两年却没有给家庭带来经济效益。相反，还把以前赚的那点老底子都拿了出来，有时候也为自己在安远的所作所为和声色犬马感到非常的内疚。李泽康一想到家里的妻子，就觉得很过意不去，觉得对不起妻子。

    王沁娇虽然也是偶尔地和同学联系联系，但也依旧是和那几个原来都一直在联系着的同学在联系。有时也是闲来无事了，很随意地发了个信息给陈曼红，其实也没希望她会不会回复。人就是那样的奇怪，心里却还是在一直等待着她回信息的，可是一直都没有收到信息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呢？在王沁娇的心里，一直都在担心着。

    陈曼红也许压根儿就没有看信息。会有这种可能吗？王沁娇静下心来的时候，也会这样去想。

    现在，王沁娇只要一想到陈曼红，就会想到初中的读书时候，在她的印象中，她是一个腼腆害羞的女同学，个子不高，人长得秀秀气气的，细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扑闪着。说话的时候很害羞，还喜欢捂嘴巴，很腼腆。但是年龄却比王沁娇大了三五岁了的，同学毕业以后，大家都是喊她老姐。而作为同学的陈曼红，确实比其他的同学成熟很多，考虑问题也周全很多，只要同学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或者小夫妻、小家庭吵什么架闹什么矛盾，或者小孩子不怎么听话，甚至一些工作上面的事情，同学们都喜欢和陈曼红说说，希望能从她那里拿个什么好主意的。

    村镇银行的陈子跃已经连续几天都在找李泽康，也接连不断地在打李泽康的电话，说还不还本付息的话，上级都在催促着提请法院将红星水泥制造有限责任公司拍卖了。还说王杰清也一直都在找他，说要拍卖下来，连拍卖的相关资质证明和申请资料都送到了法院，拍卖的诚意金也打给了法院的账头上。现在，银行和法院似乎是万事皆备，只欠东风了，也就是只要李泽康和王沁娇在拍卖文本上签字，也就是一句话，好吧，同意你们拍卖吧。那么，王沁娇和李泽康在安远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公司就会易主，银行和法院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李泽康是提前就将公司放了春节假的，原本就是想立即赶回老家，先过个安稳年再说，可是现在，安远县村镇银行以及法院的电话是穷追不舍地打到了李泽康的老家。现在的李泽康是连过年的心情都没有了。日子已经是旧历的年底了，到底还要不要大家过年啊。李泽康也是在心里嘀咕着。估计是要打到大年三十了吧，李泽康干脆把手机都关机了。准备安安稳稳的先过了年再说。

    “不行，这是绝对不行的。”王沁娇在心里是苦苦挣扎着，为自己打气。现在是谁也搭帮不上了，看着耷拉着头的老公，王沁娇是又气又恨，两年前就告诉他了的，劝他不要盲目扩张，要学会稳打稳扎，可是现在好了，市场行情是一落千丈，花了一千多万买回来的设备不但采购成本很高，还不能立即投入使用，启动生产，只能堆在车间生锈，还要背负银行利息。当然，事到如今，王沁娇也知道他的心里是很难过，也不好过分地指责他。也许，李泽康是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可想了的。“只能靠自己了。”王沁娇在心里一直为自己暗暗鼓劲打气。她在脑海里梳理着，只要把银行的利息支付了，还一点本金，相信银行和法院就不会启动执行程序，就不会拍卖了，王沁娇在心里想着。银行和法院不对李泽康的公司进行拍卖，县政府是还好讲，也会支持李泽康的，欠的工资和社保，只要公司正常运转，也会慢慢偿还清。王沁娇在心里这样一想，紧蹙的眉头似乎得到了舒展。现在关键的是到哪里去找那么大的一笔钱，少说也要500万。还有关键的是他，王杰清，自己的亲哥哥，只要不去找陈子跃，不去法院提交什么竞拍书文本，不去催促法院按时拍卖。要是能找王杰清借点钱，那是再好不过了的。王沁娇突然笑了起来，感觉自己想得很天真，很美好。

    其实，现在在安远县政府，也是各种麻烦事、各种纰漏事是一大堆了。红星水泥公司的那个李泽康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将公司放假了，公司三百多号职工原本想在年底的时候能发一点工资回家过年，可是，李泽康现在是一走了之，使得原本几个月没领工资的职工希望在年底的时候多少能领一点回家的，就是这个小小的愿望都难以实现。现在，公司的三百多号职工是在县政府的大门口静坐。而在县政府小会议室的专门关于红星水泥公司的协调会也正在进行，虽然公司的负责人李泽康并没有在场，但是也并不影响协调会议的召开。只是也没有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只不过是又给大家提供了一个互相摊牌的机会和舞台。金远混凝土公司的老总王杰清站起来首先发难，说法院的拍卖公告都出来了，拍卖日期都确定了，可是为什么又不举行拍卖会了呢？说完，就把眼睛看着了副县长刘楚华。“这是县里在请示市里以后，要求陈子跃行长向上级银行请示，暂缓拍卖。法院也同意了的。”苏纯平立即回应着，虽然作为一个分管金融口的副县长，也还是支持法院依法拍卖的，但是，苏纯平不能容忍王杰清指责政府。

    作为分管金融口的副县长苏纯平又对坐在身边的村镇银行陈子跃行长说，现在年底了，红星水泥公司的李泽康也放假回家了，可是，在县政府门口还有三百多职工在要求公司发工资，你们银行是不是贷款给红星水泥公司，先贷款将年底一个月的工资发给公司职工？政府做担保，可行吗？

    在还没放假的前几天，红星水泥制造有限责任公司向村镇银行出具了一份财产质押担保书，说愿意用李泽康老家的房产做质押，要求银行暂缓拍卖，请求法院暂时中止拍卖程序。所以，我们上级银行也同意安远村镇银行暂缓进行拍卖活动。陈子跃说罢，拿出了一份文书给了苏副县长。

    “不行，难道法院都不按法律办事，难道法院都不走法律程序了吗？”王杰清还是不得手不罢休。

    “红星水泥公司的银行贷款怎么偿还，对拖欠的职工工资和社保怎么支付，钱从哪里来？钱现在在哪里？”刘副县长一股脑地把问题都抛了出来。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都不能档住王杰清的野心，只有让王杰清死了那份竞拍的心，事情就会有了转机的。

    在李泽康出具的一份财产质押担保书中已经明确地把财产抵押和质押的内容和资料都详细地说明了。副县长苏纯平说道，同时将那份财产质押担保书在手中扬了扬。“我们现在将老家的房子都抵押了，现在正在请中介机构评估，我们老家在城区有2套房子2个门面，大概可以评估四百万左右吧，还有老家乡下的房子，现在银行也可以做财产抵押，也可以用作质押的。”大概将房子评估的话，也有八百来万的，就是按七成贷款，也还是可以财产抵押贷款六百万。”

    “公司购买的那套设备，以前是花了一千多万买回来的，虽然现在生锈了，但是，只要维修和保养后，还是可以正常运转的。这些生产设备也可以用来到银行资产抵押贷款的。”苏副县长一边读着李泽康送交给政府的那份财产质押担保书，一边环视着参加会议的王杰清和陈子跃。

    “如果红星水泥制造有限责任公司能得到银行贷款支持的话，也有了近一千万的银行贷款，是不是？”刘副县长故意用眼睛盯了一下王杰清，然后，用力拍了拍陈子跃的肩膀。

    “到底是谁公告拍卖的，怎么就不能按时拍卖呢？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别在这里打着哈哈打着马虎眼。”王杰清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语气。

    这样闹下去还是不行的，对于王杰清来说，已经有点横蛮不讲理了。只有真正等李泽康到银行贷到款，并且能打到县里冻结着的红星水泥制造有限责任公司的账头上，那么，事情就有了回旋的余地。红星水泥有限制造责任公司就能起死回生了的。刘副县长这样想着，和苏副县长商量了一下，说道：会议这样开下去是不行的。这里面牵涉到政府、银行、法院以及企业方方面面的工作要去协调，我和苏副县长跟朱县长汇报一下，再开协调会，再确定能否拍卖。

    王杰清还是很友好地和安远县的两位副县长握了握手，并且还特意走近陈子跃，双手用力地握住了陈子跃的右手，说道：金远混凝土公司还请行长多多关照，随时欢迎陈行长来公司指导指导工作。说完，还意味深长地对着陈子跃笑了笑。

    王杰清打开车门，上了车，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们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拍卖了吗？”信息是陈曼红发来的。王沁娇的目光游移着，看着正在看电视的李泽康，眼眶不由的湿润了。

    王沁娇也犹豫着，想了想，还是用大拇指敲出了几个字：公司现在还好，不会拍卖的。便也将信息回送了过去。

    这个春节怎么过啊？在王沁娇的心里，不禁担心和忧愁起来。王沁娇看着正在看电视的李泽康，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想着自己的哥哥王杰清，是不是还有一种落井下石的心态呢？只有陈曼红，还是值得信赖的同学啊。

    王沁娇不由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心里碎碎念叨着，不要急，这个年还是必须过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