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文若岚的内心里，她并不想去新湖市人民医院的，要是姜子牧在搀扶着自己或者自己挽住姜子牧的时候，万一碰到个什么熟人，都不知怎么去解释。

    其实姜子牧的内心也是明镜似的，看着文若岚疼痛的样子，却不愿意去医院，在姜子牧的内心里，还是心疼着文若岚的，只是也不再去勉强了，就倒在床上休息。

    姜子牧感觉到了巨大的失望像极了母亲那硕大无比的一枚粗针，在姜子牧那被期望充盈着的几乎就要爆裂的身体上扎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姜子牧感觉自己的膝盖软了下来，几乎是无法站立。他颤颤巍巍地扶着墙沿，想用自己的力气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走动，但是，好像又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压在姜子牧的身体上，始终都站立不起来，姜子牧又试了试，还是不行。他突然感觉自己在一个尘土飞扬的工地上，遮天蔽日，什么都看不见。姜子牧感觉自己的大脑要迸裂了一般，用手使劲地抓绕着自己的头发。

    文若岚一直都用眼神在看到睡着了的姜子牧，看着姜子牧的嘴角溢出了口水，突然间笑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当姜子牧被文若岚的笑声惊醒的时候，他睡眼惺忪地看着文若岚迷迷糊糊地说道。

    “我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个梦？”姜子牧似乎在自言自语。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冒汗了，头痛。

    谷雨那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从教室的窗户往后望去，整座蓝山县都是浸泡在了一层水汽当中，倒也有那种云遮雾绕的景象。姜子牧正在备课，文若岚又是不约而至。还是那个老样子，一头披肩秀发垂露而下，大脑门上还箍着一个红色的头箍，一条厚实粉嫩的针织长裙，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她本来就高，而此刻，正倚在姜子牧办公室的门楣上，更有了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雨后，文若岚挽着姜子牧的手臂，在姜子牧教书的那山村的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文若岚提议去河边走走。姜子牧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河边有什么好玩的？可奇怪的是，他们走着走着还是到了河边，经过了整整的一个冬季，河水清浅了很多，也清绿了很多。姜子牧随手捡拾起河边的石子，朝河水深处扔去。石子飞速地擦过水面，又弹跳了几下，掉入了水中。文若岚试着投了几次石子，都是叮当一声，没入了水中，姜子牧笑了笑。

    姜子牧看到了很多村民正在河两岸的农田里干活，便突然间感觉自己的心情恹恹的，呆呆地看着文若岚。他看到了村民正在担着猪粪牛粪往田里去，他突然间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亲，或许这个时候，父母亲也在担着一担一担的猪粪、牛粪往田里去。

    姜子牧的母亲是一个很能干也很精明的女人。在姜子牧的记忆里，他的母亲只知道起早贪黑地干着农活，全然都不知道怎么去打扮自己，让自己轻闲下来的女人。自从年轻的时候嫁给了姜子牧那老实巴交的父亲以后，她就一直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从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变成了粗糙臃肿的中年女人，乡下的风景如那路边的苦楝树，在岁月中悄无声息地变化着，但是，姜子牧的母亲从来都不会注意到，哪怕是过早的生活历练和苦难的日子也并没有把母亲打垮，而是让母亲变成了一个内心无比坚硬和无比强大的女人。她从来都不会去东家长西家短，她只关注着自己的几个孩子，还有家里的那几亩薄田。

    当姜子牧突然间向文若岚说，准备回乡下老家的时候，文若岚诧异的眼神看着姜子牧。姜子牧顺手捡起了一块看上去很完美地石头，在手里头捏了几下，便又用力地甩了出去。

    文若岚在姜子牧的耳边温柔地说道：“我心里的洞是你的形状，任何人都不能填补……”。说罢，要姜子牧摊开手掌，用自己的纤纤小指在他的手心横竖地比划了一番，轻轻地对着姜子牧的手掌心吹了一口气。姜子牧感觉着全身都不听自己使唤似的，用眼睛盯住文若岚，他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看把你吓得？”文若岚微微笑道：“是不是真的要回老家？”

    “我们一起回去吧。”文若岚主动地说着。

    “我们一起回去？”这样的念头其实不止一次在姜子牧的脑海里萌生着，但是，很多的时候都是一闪而过，不去想，更不愿意说出来。

    姜子牧想到了老家的妹妹，也许这个时候，妹妹正在帮父母做着农活。姜子牧无法掩饰自己惊讶的表情和惊喜的心情，他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很虚渺的，很小声地说道：“现在恐怕还不合适吧。”文若岚便也没有更多地说什么，也没有坚持着，拉着了姜子牧的手。

    他们又一起聊起了大学的事来，那时候姜子牧非常喜欢看电影，特别是西方的那种古典的情景电影剧，姜子牧是百看不厌的，而文若岚那时也加入了学校的一个南社影剧团，所以，一旦学校或者其他学校放电影，文若岚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姜子牧，并且会带上姜子牧一起去看电影。那时的姜子牧除了经常去看电影，还会跟同学、朋友一起交流喜欢的电影，有时为了一部想看的电影，可以通宵达旦地在网上搜索，为了一张想要的影碟，可以逃课去外地买或者跑到其他的大学去看。那时多么疯狂多么快乐的时光。姜子牧原本以为那样的时光是再也不会有再也不会去想了的，没想到，和文若岚的聊天中又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两个人继续沿着河边走，偶尔用手抚摸着文若岚的头发：“你读书的时候头发怎么那么短？”

    也许两个人自从大学毕业后，还是没有了多少联系了的。虽然读大学的时候有着恋爱的时光，但是，在现实中彼此之间还是有着一点点的隔阂的，当文若岚主动地说着“我们一起回去吧。”姜子牧的内心是极其欢迎的，但是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拒绝了。

    “我们还是回学校吧。”文若岚说道，她感觉到了姜子牧的冷静和冷漠。

    夜深人静的时候，姜子牧一个人看了会书，又准备了一点备课资料，便找出了他那只硕大的旅行箱，在箱子的底层里找到了被冷落已久的影碟，用干净的毛巾擦拭着上面的灰尘，感受着曾经留下的温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