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云在“两个”上点了一下头。

    军人的表情有点严肃了：“光靠给人缝补养活他们，行吗？”

    周惠云好强地说：“……节俭点儿，行吧。”

    军人摇摇头，疑惑地说：“光靠节俭，也不是个根本办法吧？”

    这时候，周惠云忽然想起了妮妮，老半天没看见自己的孩子了，自己怎么光顾着说话，把孩子忘了？于是猛然挺起身板，朝左右张望着，奋力高喊：

    “妮妮！妮妮啊！妮妮你在哪啊？……”

    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她的背上，问：“妈妈，我在这呢！”

    周惠云拍着自己的胸口，长长地嘘着气：“哎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扯过孩子质问：“妮妮，你上哪玩去了？”

    妮妮委屈地说：“我哪也没去，我就在你背后，看锔锅锔碗的呢！”

    周惠云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眼泪慢慢涌了上来。

    军人疼爱地端详着孩子，轻声说：“你这个小丫头真可爱，几岁了？——我也有过一个女儿……只可惜……”

    军人隐忍地没有再说下去。

    周惠云拉动衣袖悄悄擦去流出眼角的眼泪。

    这位军人看见了眼泪，不免有些难过。他沉吟了一阵，举手抬了抬帽子，以手代梳拢了拢头发，再把军帽正了正，终于斟酌着说：“……我刚才想了想，你的这份手艺能帮我们单位的大忙。我们部队大院清一色的单身汉，有的不是单身汉，可是家属还没来。大家的工作都特别忙，真是顾不上补袜子。而我们的后勤工作也是刚刚初建，正在建立各项制度，一时半会还顾不上补袜子这样的小事儿，所以，我打算请你帮帮我们，你愿意吗？”

    周惠云感觉很意外，停了一霎，兴奋地呼应：“愿意愿意！怎么帮？”

    “我把我们需要补的袜子敛齐交给你……”

    “那……我接着。”

    军人站起来，问：“你每天都来吗？”

    周惠云说：“除了中午给孩子做饭，我上下午都来。”

    军人郑重地说：“那好，我明天不来后天准来。你一定等我。”

    周惠云点头：“好，我等您。”

    正在这时，一个精精神神的小战士抱着一件军大衣满头大汗地朝这边挤过来，老远的隔着人就喊：“秦主任！你怎么上这来了？您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就……”

    军人呵斥道：“行了！打什么招呼！我就不兴出来逛逛？”

    小战士认死理儿，笔直地站在被称做“秦主任”的军干部跟前，嘴硬地分辩：“刚进城，特务那么多，你个头还那么大，不是正好给人家当了目标？”

    军干部赶紧拉着他离开，生气地批评：“让你别说了你还偏嚷嚷！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不玩命地喊，还没人注意我，你这一喊，全认识我了——你要干啥？！”

    小战士傻了。

    秦主任接过自己的大衣，披在肩膀上，气鼓鼓地迈开大步，走出了西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