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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紫君已经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摆好了饭菜。

    舒老太太坐在上首，迎着房门的位置；舒敬儒坐在老太太的右首，长子嘛，以右为大；左首空着，显然是留给舒敬堂的；钱紫君带着小山子坐在下首，面对老太太。这家人不管怎么揭不开锅，但凡是需要落座的话，长幼尊卑的顺序那是一点不乱的。

    今天饭桌上的话题，自然是南屋的新房客。钱紫君兴奋不已地说：“哎你们看，新来的这个秦姑娘怎么样？——我看挺老实的。”

    舒敬儒闷头吃饭，这样的话题决不参与：“我没看见。”

    舒老太太不冷不热地说：“头一面，能看出什么？”

    小山子嚷：“我看见了！刚才我放学回家扒门缝看见的，一个特瘦特瘦的阿姨，光是眼睛大。——还有辫子长。”

    舒敬儒朝儿子瞪眼：“小子不学好，怎么能扒人家门缝？”

    小山子嘻嘻笑。

    舒老太太拿筷子点了下桌子：“好好吃饭。”

    钱紫君继续兴奋：“秦姑娘自个说，原来她也胖着呢，十七八岁的时候，最丰满；后来不幸生了一场病，就瘦下来了。她说她更喜欢自己瘦。”

    舒老太太多疑地说：“什么病？——可别是传染病。”

    钱紫君琢磨着说：“不会吧？要是传染病，她老婶会整天让她做饭？”

    舒老太太感叹起来：“做饭？就她？——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啊……”

    钱紫君不由得充满羡慕地说：“人家哥哥可是当官儿的命，那帮小战士一口一个科长、科长地叫着。”

    舒敬儒不软不硬地讥讽了一句：“你也可以追着叫啊，只当只有十八岁。”

    钱紫君抗议：“这是什么话呀！你见着人家不也得叫科长？”

    舒敬儒不屑地沉默了。

    话不投机，大家都不愿意再开口了。饭桌上沉闷了一会儿。

    冷静下来的钱紫君，忽然看见舒敬儒的右手中指缠成一个渗着血的胡萝卜，不由得惊叫起来：“哎呀！你这手指头怎么啦？”

    舒敬儒平静地解释：“我削萝卜来着——换成左手拿刀不灵便……”

    钱紫君埋怨：“哎呀你说你没事削什么萝卜？”

    “我闹心！”舒敬儒大声说。并且添了一句诙谐的民间俗话：“吃萝卜就热茶，气得大夫满街爬……”

    舒老太太不满地低声自语：“哼！他今天闹心剁了手，保不齐哪天闹心就砍了自己个的脑袋……”

    钱紫君惊恐地喊：“哎呀妈呀！他可是您亲儿子！”

    舒老太太眼皮都不抬：“那又怎么样？——就他那没出息的德行……”

    墙外头突然响起打小鼓的哒哒声。

    钱紫君吃不下去了，瞅着饭桌发呆。

    舒老太太烦躁起来：“这敬堂怎么还不回来吃饭？怎么跟人家那蹭啦？人家可是刚搬来！这个没溜的东西！”

    舒敬儒忙对儿子说：“——小山子，去叫你叔叔回来吃饭！”

    小山子答应着跑出去了。

    钱紫君蹭地站起来：“我也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