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小墨本(1/2)
作者:马丁·乔治
    牡丹城,小墨本。

    通天道上兰心唯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森下藤次郎黢黑的枪口上,这个刚入弱冠之年的纤瘦青年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没容多言便将她送入人生尽头。

    然而眼下她却从小墨本的主题窑子里醒来,窗外留有微弱的余光,墙上的挂钟时针与分针重叠,笔直地指向三,此时应该是下午三点十五分。两步外,面无表情的森下藤次郎正襟危坐,暖桌上的四菜一汤正冒起热气,味噌的香气充斥整个屋子。他没有装配氧气面罩,清秀的外表下还颇有些“轻薄儿,面如玉,紫陌春风缠马足”的感觉。

    “开了隔离域,氧气装备在门口,拿什么说你好我演技拙劣的兰督察。”森下藤次郎端起汤碗,放在兰心唯面前,“我们扯平了吧,牡丹城大姐姐。”

    兰心唯坐直身子,左脑门的疼意让她猛地倒吸两口冷气。森下藤次郎无奈地夹起天妇罗,满嘴的咔呲声:“救世卫那帮死士放了个响屁,域主被激怒,艾莉·卡斯特拉蒂顺势在特工部内部党同伐异,抹掉十二个手下,还砍掉了自个儿的整个右臂,还有啊,您的老闺蜜大肆报道,几番添油加醋,现在整个士域都叫嚣着用破穹炮轰平你们牡丹城。”

    反应过来的兰心唯连忙俯身去摸夹克口袋里的督察证,正反面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到。

    “你的督察身份已被注销,生存状态也判定为死亡,也就是说你不存在了,勤主分清零。”天妇罗炸得有些过,森下藤次郎喝了口汤,故作深情地瞄向有些憔悴的兰心唯,“第一,我没杀你,第二,勤主分我已找关系替你恢复原值,第三,我替你换了个身份,先前的事眼下一笔勾销,你不提,我也不会把你暴露出来,扯平。”

    “第四,我需要可立克,就是那个抑制‘终焉’疫情的特效药,能弄到多少?”放下夹克的兰心唯摆出咄咄逼人架势,一双圆睁的瑞凤眼像是要从对面小弟弟的眸子中挖出些许恐惧来,“今天的事本不归牡丹城中心警署,但你知道的,我女儿需要可立克这药,就算恢复我的勤主分没拿到今天的分又有何用?如果不想我把你在小墨本的花事抖给姓葛的去玩弄权术,就把这个事落实掉。”

    森下藤次郎摇摇头,垂目躲掉兰心唯的灼灼气焰:“可立克我了解不多,士域也不生产这个,得去找你们大城统伊丽莎白·克鲁姆斯顿或是她老爷子,士域是禁止特工部接触这个玩意的。”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兰心唯头疼难忍,想起不久前损人又损车,毫不客气地握起清酒壶仰脖痛饮。

    早料到对话走向的森下藤次郎回身拿起随身带来的牛皮包,掏出一张电子名片后双手递给面前这个手握他小尾巴的下等女人:“相信在牡丹城混迹这么久的兰督察一定还不知道醍醐地这个地方吧,短时间内想凑够勤主分的人都会造访这里。”

    正方形的电子名片上流光斐然,兰心唯双指夹过森下藤次郎的名片,打量着小光片上的名字。

    “娜塔莉·芙亚莉茨娜,海狗监狱关门了么?她当年可是何铎手下的红人。”

    “伊丽莎白给她签的赦免令,毕竟现在已经不是银腕二世的牡丹城,有些曾经误伤或是有几手的人自然要重见天日。”说完森下藤次郎起身整理褶皱的衣角,嘴角的天妇罗尾巴上下摆动,“就此别过吧兰督察,祝你一切顺利,另外容藤次郎再赠予你一件大礼。”

    森下藤次郎张开五指,掌心静静地躺着个刚经过细致清理的机人中枢芯片。有些惊愕的兰心唯一改先前的气焰,缓缓伸出右手捻起藤次郎手中的冰冷铁片。

    MD71的机人中枢,老绿园株式会于深海纪元前量产的厨用机人,那个只要有食材便能做出各种料理的铁憨憨,自爆前还不忘嘱咐自己鱼香肉丝不要放朝天椒的二手货色。

    “在士域,想要复原这种老式服务机人,其价格不菲,所以我只重置了它的编号。”藤次郎双手插兜,抛出疑问,“它的内部存储里有将近三分之二都是各种各样的老歌曲,人工智能还有搜集金曲的爱好?”

    “你没必要知道,谢你不删。”

    藤次郎点点头,套上氧气装甲后又披了件老式的博柏利风衣,他没有道别,头也不回地出了小包间。

    森下藤次郎离开后不久,头戴兜帽脸挂黑色氧气面罩的兰心唯由小墨本的隐门溜出。她身影轻飘,麦色的猎豹小腿像是支不断张合的圆规。这个牡丹城曾经的小西施,就算是到了女人心中要命的三十六岁也是绝色压群芳的主,仅是一双和上半身不怎么搭调的大长腿就引得马路牙子边接活的老木匠品头论足。

    位于牡丹城西北部小墨本,靠近人称堕落之地的“终焉”疫情隔离区。离开小墨本的猪笼城聚集地,将自己剃成光头的兰心唯摘下兜帽抬头仰望,士域遮天蔽日之下的各色晕光间人头攒动,立体霓虹广告牌赌气般地迸发着光耀,与士域底部的多彩光晕似要争个高低。

    时年士域历三十二年,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火红的绯光在昏暗逼仄的板房、防雨布间穿梭,照亮了一张又一张或呆滞或迷茫的面孔。她没有再去戴上兜帽,小巧的清水煮鸡蛋划破浑浊的卤水由西向东驰行。

    牡丹城结束军人专制接受士域城主制的第二个年头,表面上的百废待兴也只是说辞罢,残垣断壁间,因“终焉”疫情而游离失所的人层出不穷。但在西城连接巷的巷口却是另一幅景致。

    “这玩意儿曾经可是多鲁鲁的座驾,老夫我天天做保养才保得如今的成色,嫌贵的话出门上转,那里有你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上等货色,有本事您给老夫弄一辆来,我把店免费扔给您。”

    位于北城与西城交界处的“蛋爸爸二手行”内,通头青丝的二手商人彭蛋正给个浑身腱子肉的赏金猎人介绍着大厅里的军用机甲,年过半百的他腰背挺直地站在车载机炮边,枯老的手不断地爱抚炮身,像是抚过爱妻的纤腰,上薄下厚的嘴里正咀嚼着什么,左边的腮帮子鼓得很高,说话断断续续却把每个字音咬的很准。

    门铃脆响,进店后的兰心唯取下氧气面罩,侧身站在防盗玻璃边的肩扛四联装边上下打量。彭蛋的二手店足足有五百多平米,活脱脱一个破烂博物馆,二手车,二手机人及零件,二手家居摆件,甚至还有数量可观且性能优越的二手军火。

    “五百分,一口价,您是二回头,十几二十的小刀我能忍,您这两百砍下去我这生意是做不走的,去城外蛮荒之地淘货要成本不?店里的隔离域发生器要成本不?都要!”彭蛋没好气地拉下车载机炮的防尘罩,左手伸出四根手指,右手比了个八,“我的童哥哥,这个价行不,您要觉得妥,老夫我再送您一个基数的硫爆弹。”

    姓童的男人乍一看就不是个智商在线的主,听闻二十分能换些硫爆蛋,也不问质量和产地如何,肥厚的大手直拍脑门,乐呵地提笔签单刷手环,爽快地结了帐。整个过程没多说一句话,只见他挂上智能挡,舒舒服服地躺在后座上出了二手行的货运门。彭蛋这生意做得行云流水,足以媲美上古名人希特勒的闪电战。

    兰心唯站在门口看得头疼,没想到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金盆洗手的阿蛋仍旧如此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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