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他们各自收拾好行装出现在副馆建筑门前。直到靠近四楼走廊，远处禁止入内的封锁带和四处忙碌着的刑警才让穆可儿有了发生事件的真实感。奇怪的是，守在走廊上的便衣警员既未向他们询问身份，也没有将他们拦下——就好像深知来者意图似的一路放任穆、白二人踏进了封锁区域。

    404号房间的门开着，有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里面。很快，年纪稍大的警察注意到门框外伫立着的男女，招手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从没有鉴识科人员这点来看，警方的勘查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不好意思，大清早的把二位喊过来。我是负责这起事件的警官，你们叫我老孙就可以了。”

    没等二人回应，另一个面沉似水的警察用森严的口吻接着说道：“我姓韩。找你们来是想了解点情况，希望你们能够如实作答。首先……”

    纵使不直接看向他的面孔，穆可儿也知道那人正以怎样的目光打量自己，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你给我把面纱去掉，蒙着脸接受询问像什么话。”

    他中等身材，长得不胖不瘦，短发下是一张黝黑而宽阔的大脸，说话时浮肿的双眼里透着阴湿冷彻的毒光。

    不知是叹气还是吸气，穆可儿脸上的面纱前后一阵轻晃。她露出比对方更为严峻的眼神，说：“对不起，我无法办到。”

    “你必须执行。我是警察，有权利对你的身份进行确认。”

    “我并不认为侵犯个人隐私也是你权利。”

    没料到会被这么小的丫头片子直言顶撞，韩警官的黑脸竟像柿子一样涨成了红色。

    “你以为这样回答显得很机智吗？我命令你立刻把脸露出来，否则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就要到拘留所的审讯室里去说了。”

    穆可儿压抑住从毛孔中散发出的厌恶感努力保持沉默，可对方话语里的挑衅意味仍旧挥之不去。

    “难道你们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场？说得好听一点叫做了解情况，实际上你们可是最后与死者会面的重大嫌疑人啊。如果还想证明清白，就给我把态度放端正点，老老实实接受警方的调查——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听懂了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穆可儿和韩警官发生龃龉的这段时间里，白零焰的目光始终漫无目的地在屋内游弋。

    房间总体不大，只有标准客房规格，比起白零焰他们住的套间更是相去甚远。抬眼向上望去，天花板的位置极高，虽然并未设计成复式结构，上下高度却达五米有余。房间内没有窗户，采光和换气完全依赖头顶中央的巨型天窗。外面的太阳透过四方形玻璃照射进来，与屋内昏暗的光线相互交织，烘托出一种玄妙的静谧。

    天窗正下方有一张复古的黑色铁床，双人大小。床底下的木制地板没有铺设地毯，因而铁床的每一只脚都贴有静音防滑用的毛毡垫片。书桌，穿衣镜……墙壁四周摆放着其它家具，不过看上去它们都有些褪色，整体风格感觉像是中世纪的遗物。另外，一具夸张的银铠也渲染着同样的气氛。那是一整套被“罐头化”的骑士板甲，从头到脚呈人形姿态肃立在壁炉近前。单凭外观就能做出判断，这个笨重的家伙要是倒了可绝不是闹着玩的。

    提到壁炉，西侧墙壁上手工堆砌的砖石壁炉似乎被认定为本次事件的元凶。暖炉的风口向内开放，距离铁床大约有两米左右。站在白零焰的位置，炉内烧黑的残骸根本无法辨认，或许是橡木、枫木这类常用燃木，又或许是不怎么能见到的燃碳也说不定。不过可以确认的是，即便是事发数小时后的现在，流动缓慢的空气中仍存有一股微弱的刺鼻感，看来死者殒命于“毒气”一说并非空穴来风。

    将房间内可见的信息大致掌握齐全，白零焰打开如牡蛎般紧闭的嘴，加入到身边二人的对话之中。

    “韩警官，在下有几点不明白的地方还请您不吝赐教。”

    “什么？”

    “警方真的会认为我们是‘最后’与死者会面的‘重大嫌疑人’吗？”

    “你什么意思？”

    “既然您知道我们昨晚与死者有过接触，那就说明警方已经对四楼走廊的监控有所调查。固然我没有看过录像，但我敢保证刘先生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生龙活虎，至于走出镜头后他去了哪里，这才是警方想要从我们口中得知的情报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走廊监控中不光存有我们与刘先生分别时的画面，在那之后，他从外面回到房间的影像应该也被监控设备记录了下来。虽然我不清楚那是在我们离开多久之后。”

    一下子被深入突击到腹地，韩警官的样子似乎有些狼狈。

    “如此一来，我们是他生前最后所见之人的说法就很难成立。因为他在回到房间之前显然去过某个明确的地点，就算在那里与什么人相遇也完全不值得奇怪。不过警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们列入嫌疑人名单，对吧？”

    “小伙子你就这么有自信？”老孙笑呵呵地问道。

    “不是我有自信，而是警方根本就没打算把这次事件当做刑事案件来处理。”

    穆可儿对这个答案颇感意外。“没有被当成刑事案件？”

    “你在说什么呀，这些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白零焰语调轻快地向她使了个眼色。

    “没错，辛苦你替我把原因也讲出来吧。”二人的默契果然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