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维奇从李家店小学堂教书先生尚问昌那里得知贯溪来家的消息，领着长子马占魁一同来到了姜瀚章家。

    尚文昌与姜瀚章是在寿名书院读过书的同窗好友，也曾一心科举。科举废后他便在老家李家店一带以开设私塾教书为业。朝廷兴办新式小学堂的那几年来，李家店也在众乡贤的支持下兴办了李家店小学堂。

    尚文昌开设私塾里念书的孩子，大部分转到新式学堂里读书。他原本想自此耕读务农，但又推脱不过当地乡绅和乡民们的盛情邀请，便关闭了私塾，去小学堂里任教。

    姜瀚章是平襄城里文庙小学堂的学首，在平襄各处开办的小学堂里授课的先生们之中，有着十分独特的地位，可以说是深孚众望，也是众小学堂先生们心中的楷模和备受众人关注的人物。

    姜瀚章的大儿子学成归来的消息，通过各处小学堂先生们的议论和传播，没有几天便传到了李家店小学堂。

    作为昔年的同窗好友，尚问昌从李家店出发，一路翻山越岭，风尘仆仆地前来道喜。回去之后，他便把贯溪在省立第一中学学成毕业的事情，讲给李家店小学堂里念书的孩童们听，勉励大家要向贯溪学习，争取将来取得更大成绩。

    马占魁虽然比水珠大四岁半，但由于李家店小学堂开办地比较迟，他入学堂念书的时间晚，不过今年也到了毕业的时候。

    马占魁听了尚问昌说的姜瀚章和姜贯溪的事情，一想这俩人，一个是自己的大姨夫，一个是自己的大表哥，内心里既是自豪又是兴奋。回到家里，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亲大马维奇。

    马维奇听了高兴不已。他为姜瀚章感到高兴的同时，想到儿子占魁即将毕业，何去何从他心里还没个底儿，何不赶快去向贯溪打听一下省城的情况呢？

    又听占魁说贯溪在家里逗留的时间并不长，马维奇抓紧收拾了一番。翌日，父子俩早早出门，加快脚步紧着往平襄方向赶来。

    马维奇和马占魁到贯溪家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姜瀚章一家人刚刚吃过晚饭，贯溪陪着姜瀚章在北屋里闲聊，荞叶在厨房里洗碗刷锅。贯河去年已选择到渭川道的中学里读书去了，此时不在家里。贯洋和水珠俩人则在另一间屋里点着灯盏复习功课。

    听到院外的敲门声，荞叶撂下手里的抹布，围着围裙跑去开门，开门便看见黑暗里站着的马维奇和马占魁。

    荞叶已有好长时间没见着这父子俩了，心里倍感亲热，惊喜地道：“他姨夫，快进来快进来。这是占魁吧？长地真像你大啊，个头都长这么高了！”说着伸手亲热地摸了摸占魁的头发。

    占魁恭敬地道：“大姨娘好。”

    荞叶道：“好好好，来来来，进屋。”荞叶一边让着俩人进门，一边朝院内各屋喊道：“贯溪贯洋水珠，你们快来迎迎，五台山你姨夫和占魁来家了。”

    听到荞叶的声音，姜瀚章和贯溪一齐走到院里。

    姜瀚章拉着马维奇的手，开玩笑道：“哎哟挑担！你这一担好久不来，我这一挑就要光担了。”

    平襄人的女婿之间互称“挑担”，其意是你娶了人家的大姑娘，我也娶了同一家的大姑娘，咱们一起挑挑担担，彼此彼此。

    马维奇清楚姜瀚章虽然熟读经书，但在平辈之间从来不拘俗礼。可他岁数比姜瀚章小，姜瀚章能开他的玩笑，他却不能开姜瀚章的玩笑。

    他听到姜瀚章话里有几分抱怨他不常来的意思，哈哈一笑道：“知道哥哥想念，我这一担就赶来了。”

    姜瀚章道：“走走，进屋里说。”说着把马维奇让到前面。

    贯溪也朝马维奇和占魁打过招呼，请二姨夫进门说话。到北屋门口时，马维奇和姜瀚章又推让了一番，才抬脚进屋坐了。

    院中正在说话的众人，也陆续随他俩进了屋。

    水珠和贯洋听到荞叶的声音后，也一齐跑出了屋子。

    贯溪与占魁玩耍的次数少。水珠小时候，她三姑柳叶经常带着占魁来凤龙庄转娘家，他们在一起玩耍的次数多，也玩的十分要好。

    占魁因为岁数比水珠姊妹们都大一些，那时候他经常领着他们几个小妹妹小弟弟，爬到柳树上替他们折柳条，跑到凤龙河边捞蝌蚪，提着小铲子在南墙坡上挖辣辣，或者蹲在院场边上堆土窝窝，大家玩的可开心了。

    自从大家都入小学堂念书以后，柳叶转娘家时就很少带着占魁。并且由于公公婆婆的年岁大了，身体渐渐病病怏怏，柳叶既要照顾老得，又要照顾小的，来凤龙庄的次数也很少。所以，水珠已有好几年没有见着占魁的面了。

    当她听到大姑荞叶说是占魁来时，首先合上书本就跑到了院子。跑到跟前，水珠见姜瀚章正与三姑父说笑，她不好插嘴说话，便向占魁望去。

    这一望，水珠心里却产生了一股陌生感。

    只见占魁个头窜了老大一截子，显得高高大大，结结实实。他的脸已经长开长大了，眉毛更浓了，鼻子更高了，与水珠原来心目中占魁的样子，有几分相似，更有几分不同，水珠张开着要问话的嘴，一时没敢出声。

    占魁看见一个大姑娘跑过来，也禁不住举目去看水珠。他见跑过来的人，似乎有几分水珠的影子，但心里又不敢确定，待水珠跑到跟前时，他终于确认，这个大姑娘就是水珠表妹。

    看着水珠望他的奇怪眼神和张开着要说话的嘴，占魁笑问道：“水珠，不认识哥了，还是记不起哥了？见了面话都不跟哥说了？”

    水珠听到占魁熟悉的声音，又听到他和原先一样说话的口气，刚才的陌生感自动消失了，她捏起小拳头轻轻捣了占魁一拳，亲热地说道：“哥，几年不见你，你都长这么高了，我真不敢认你了。”

    占魁笑道：“你也不长成大了嘛。刚才我老远见一个大姑娘朝我跑来，可把我吓住了。”

    水珠又给了占魁一拳，颇为坚定地反问道：“哥，就让你长高，不让我长大呀？”

    荞叶听到他俩的话，站在一旁笑道：“你们俩瓜娃娃，我们都长老了，你们怎么不往大里长呢？都长大了，都长大喽。水珠，别光顾着和你哥说话，还不快请你哥进屋。”

    听到荞叶的话，水珠拉了拉占魁的胳膊，存了几分羞涩地道：“哥，走了一天的路，累了吧？走，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