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众醉我独醒 联手方堪敌(1/1)
作者:暮江流
    不日前在京城近郊,何孙二人遇见华山派与比邻教之间的争斗,孙静静一时兴起替敌众我寡的比邻教解了危难,如此一来算是与华山派结了怨隙。想不到不过数日,竟然又在此碰见了华山派的何冲之,当真是应了那句“自古冤家多路窄,从来深情难相逢”。

    孙静静反应过来,盈盈一笑道,“静静见过何师兄,何师兄的风采不减当日啊”,说完用手肘轻碰一下身边尚未回过神来的何徐行。何徐行激灵了一下,赶忙说道,“何师兄威武英勇,真好汉也”。

    对面的何冲之并不领受何孙二人的好意,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恼恨此二人坏了自己当日的好事,想不到竟在今日相遇,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碍着身边有众多好友,不能失了儒雅风度,因此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去,不再看向二人。

    夏弘毅大致能猜到一鳞半爪,朗声说道,“大伙同为江湖儿女,本是同根,自当相互扶持,不妨借此契机尽去前嫌,就当是赏夏某人一个薄面可好?”左右众人尽皆称善。

    夏弘毅大步向前走近何孙二人,亲昵地揽着何徐行的肩头,对着众人抱拳说道,“这位是我新结交的小兄弟何徐行,为人朴实敦厚”,又看了看站立在旁边的孙静静,就待夏弘毅用眼神询问何徐行之际,孙静静对着夏弘毅和众人欠了欠身,抱着秀拳笑道,“小女子孙静静,见过夏兄”。夏弘毅只觉得此女子孑然而立,有一种离尘仙去的气质,心中大为诧异,连赞了两句“大善”。

    夏弘毅揽着何徐行的肩头,对何孙二人一一介绍众人。

    “这位是华山派的何冲之,剑法出众,外身功夫已达化境,是少有的内外兼修,颇有华山派开派祖师郝大通当年的风采”。何冲之虽然对何孙二人颇有疾言怒色之态,但是显然颇为敬重夏弘毅,对着夏弘毅抱了抱拳。

    “这三位是泰山派的弟子——赵择善、吴明德、沈意诚,人称泰山三杰,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赵吴沈三人赶忙行礼。何徐行仔细瞧去,正是前几日与夏弘毅斗酒的三位好汉,不禁脱口而出,“三位壮士海量啊”。不料此言一出,吴明德与沈意诚两人对何徐行怒目而视,而左右众人无不抿嘴轻笑。赵择善拦下二人,轻声喝道“二位师弟不可胡闹”,接着对着何徐行说道,“何小弟见笑了,我三人酒量加在一起尚不如夏兄,哪敢以海量自居?”夏弘毅哈哈一笑道,“下次再不醉不归”。

    “这位是恒山派的施润德,曾以一己之力千里追杀十余贼寇,七日七夜未眠,贼寇尽皆授首”。何徐行向他望去,见此人面红齿白,个头中等且偏瘦弱,酷酷地闭目横胸抱着一把剑。何徐行实在想不到此人身躯下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能量。施润德似乎感受到了何徐行的眼光,睁开眼来看向面带微笑朝自己望来的何徐行,当下也点头致意,然后又抱剑闭目养神去了,似乎在他的眼中,胸中的一把剑便是整座江湖了。

    “这位是峨眉派的秦怡微,所谓‘须眉不若裙钗’,说的便是秦师姐这样的人”。何徐行顺着夏弘毅右手指向的方位望去,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向着自己颔首微笑,似乎对自己颇有好感,虽未听得任何话语,却从其眉眼间看出了她的善意。

    何徐行着随着夏弘毅的介绍一一见过众人,很快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起来。更让何徐行尴尬地是,自己的记性很差,只记住了前面一些人,后面的都忘记得差不离了,彷如人人都生地一模一样。倒是旁边的孙静静一直眼角含笑,不断同众人亲切地打着招呼,竟是将众人的姓名及身份来历记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不多时,众人落座,流水般的佳肴美味倾泻而来,人人皆是食指大动,免不了一番大快朵颐。夏弘毅在此期间,穿插于众人之中,或低头轻语,或爽朗大笑,不论是离他座位近的、远的,和他关系密的、疏的,皆有如沐春风之感。何徐行一边吃着美味,一边不禁为之神往,心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有这般八面玲珑,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儿。何徐行不经意间向身边的孙静静看去,瞧见她双眼雾气弥漫,心里忍不住去想,约莫她此时双眼里怕都是一团又一团的小星星在扑哧扑哧地闪啊闪啊的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夏弘毅举起酒杯高声说道,“此次将各路兄弟姐妹召集而来,乃是有一件事关国家存亡的大事,诸位皆是各派翘楚,仁德宽厚自不必说,想必也愿意救民于水火之中。常言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等身在江湖,与百姓唇亡齿寒,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皆不能更不可置身度外或作壁上观。”

    众人见其言语严肃,又知其平日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料得此事必重大且急切,都不由得放下手中酒杯和碗筷,挺直了身子静听他的下文。这时,秦怡微轻声问道,“夏兄,此事可否与我们细细道来,若是真到了我辈尽力之时,想必也无人退缩。”

    夏弘毅清了一下嗓子,接着娓娓道来其中缘由。原来南方沿海之地最近时常有东洋倭人出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地官府不但未曾将其剿灭,反而被其渐渐渗透到江南甚至中原地带。倭人作恶多端,甚至勾结官府及地方乡绅,一同狼狈为奸欺凌同胞、鱼肉百姓,百姓有苦难言却无处述说。江南乃南朝粮仓之地,中原更是中华腹地之所,此事已是到了千钧一发、火烧眉毛之际。夏弘毅说完,恨恨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眼中注视着前方,似乎能够穿透无尽时空,看见百姓苦苦挣扎与奋起反抗的身影。

    何徐行听到此处,心下甚是愤然,虽曾听师父提起过朝廷********之举,却万不料盛世之下却如此藏污纳垢,赶忙问道,“朝廷难道就不管么?”

    夏弘毅听此一问,哈哈大笑一声,却不言语,只是眼中闪烁痛惜悲凉之色。

    此时峨眉派的秦怡微轻叹了一口气,听在何徐行的耳中,哪怕是这一声叹息也彷如黄莺出谷般美妙。秦怡微环顾四周后接着说道,“南朝看似风光太平,一派歌舞升平,但人人纸醉金迷,本应是百年中兴之际却已是危如累卵。朝廷对倭患不加重视,看似不可思议之极,其实亦不出我等所料。一者,蒙古鞑子近年屡犯边境,朝廷重兵横陈北境,一来无法集中过多兵力在沿海,二来自觉日本乃是弹丸小国,南边不过小患,未加重视;二者,贪官与倭贼勾结,甚至暗中阻挡民间的抗倭组织;三者,倭贼中不乏忍者,善埋伏、长偷袭,又使得一手好火器,本就难以对付,加之朝廷大力收缴民间兵器,百姓几是手无寸铁。可笑南朝以火器起家,却近百年不加重视,被后学者一一超越,当真是耐人寻味。”

    何徐行听到此处,心中已是了然,突然间想起了某件事情,站了起来,“夏兄、秦师姐,我听师父提起过,遥远的西方有一国度,火器凶猛,威力巨大,能穿金裂石,非人力所能抗衡,若是被倭贼所得,定成大患,须提早防范。”

    不待夏弘毅和秦怡微答话,众人皆是唏嘘一片,吵杂之声此起彼伏,纷纷道,****上国物产丰盈,无物不有、无物不产,却不曾听说有此等凶器,若是世间真存在此等****也未有的火器,一定非人间之物,为天道所不容,自有上天代罚之。何冲之此时站立起来,拔下手中之剑,“休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任他火器再厉害,我只一剑毙之,我却不信倭人手中的火器能快过我手中的这把剑不成。”众人听见此语,纷纷赞叹,觉得甚是在理,瞬时间豪气干云天,只觉“腰仗三尺正义剑,明日即可缚苍龙”。

    何徐行本想说些“不可轻敌”或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之类的话,却觉小腿一痛,低头看见到孙静静对自己打了个眼色,当下不再言语,悻悻地落座。

    夏弘毅见状,笑着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何贤弟恭厚温良,不似妄断非议之人,想必此物该是有的,不过我等皆未曾见识过,不妨在我等见识过此物之后再加定论,如何?”

    施润德这时候问道,“不知我等何时出发,需带多少弟子前去?”

    夏弘毅仔细思量了一会,方才回道,“如今正是寒冬,倭贼尽皆隐匿,可待明年开春后拔队前行,时间就定在来年的三月三日,汇合于江南金陵。各派弟子也不需倾巢而出,只消带上十数人即可,待此行摸清情况后,再行加派人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众人纷纷应和,皆认为此举审慎不冒失。

    这时,有人提议道,“大家平日都是闭门造车,今日适逢其会得见这么多不同门派的高手,不妨借此良机比武切磋一二,也能聚百家所长。”

    众人听此一说,尽都兴奋起来,纷纷看向此次宴会的主人。夏弘毅沉思了一下,说道,“可以。不过,日后众人皆是抗击倭寇的国之栋梁,哪怕伤及皮毛亦是莫大损失,虽说刀剑无眼,但是各位皆是各派高手,收放自如自是如探囊取物那般容易。因此,只可点到为止,有意伤人者,众人合击之。”

    何冲之起身站立起来,对着夏弘毅抱了抱拳,走到何徐行的近前,“上次匆匆一别,想必何小弟功力突飞猛进,你我二人不妨比上一场,权当为大家助助酒兴,如何?”何徐行本想拒绝,但是又不好让何冲之下不得台来,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鄙人武功不济,望何师兄手下留情。”

    两人走出宴席厅,到庭院寻了一处空旷之地,众人纷纷离席前去观看。夏弘毅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两把木剑,递给了何徐行和何冲之,在走近何徐行时以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安全第一”。

    话音刚落不久,两人便开始乒乒乓乓地打斗起来。何徐行一边与何冲之游斗,一边在心里暗叫一声“坏了”,原来这段时间以来他已将拳脚剑法上的功夫与浮光掠影身法糅合了起来,以前的身法竟是莫名生疏起来。此时又谨记欧阳夏的忠告,不敢使出这套身法,因而不免缩手缩脚,难以放开。有时身体凭着本能刚要使出浮光掠影来,却又猛然想起万不可用,只得硬生生得收回步伐。于是,一个全力以赴,一个畏手畏脚,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何徐行已是败象尽露,落入下风了。

    何冲之眼见自己大占上风,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那天只是运气好罢了,真实的功夫其实不足为虑,想到此处,气势不断上扬。与人对敌,实力固然重要,气势也必不可少。何徐行此刻感到压力陡然倍增,只是已到分出胜败的关口,若是收手必定重伤,只得咬紧牙苦苦支撑。

    孙静静见状,知何徐行乃是受身法之累,又担心其受伤,于是拔出剑插在地上,拿着剑鞘对着正在酣战的两人大声说道,“小弟,我来帮你”,立马跳进战圈。

    何冲之不以为意,大声笑道,“以少敌多又何妨”,当下豪气冲天,以一敌二竟是不落下风。何徐行与孙静静二人因谨记着欧阳夏的警告,不敢使出浮光掠影身法,以前的身法又有所生疏,故而在转移腾挪间漏洞百出,也幸好两人功底扎实深厚,往往能于危急时刻转危为安。转眼间,三人已经打斗百余招,竟是难分胜负,众人纷纷叫好,为何冲之加油呐喊。

    在夏弘毅身边的施润德连说了两个“怪哉”,夏弘毅忙问其故。“何小弟与孙师妹功底扎实深厚,即使不敌何冲之,也须百招开外方能分出胜负。但是细观二人,轻功身法竟似全然不懂武功之人,如同自缚双脚,如此一来,岂有不败之理!”

    夏弘毅点头赞道,“施兄眼光当真毒辣”,夏弘毅眼见众人一边倒地支持何冲之,无奈道,“在场诸位皆是高手,此等奥妙本不难瞧出,只是众人碍于华山派的面子,又见何徐行无门无派,心中偏袒何冲之,自然失了平常心,故而难以坐到旁观者清。至于何冲之,此时正值意气风发之时,早已当局者迷了。”

    正在夏施二人低声交谈入神之际,从比武场传来一阵骚乱和一声闷哼声,两人抬眼望去,不禁大惊失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