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少女心情定终身,道侠义欲劫法场(1/1)
作者:沧海蜉蝣
    次日清晨,盘坐倚靠床头熟睡的易阳,被身旁钱哚哆的呼唤声惊醒,“碎!碎!(水!水!)”,经过昨夜为钱哚哆裹伤换衣时,不断被抽打谩骂的易阳,已渐渐熟悉她的口音,明了了她的话意,赶忙起身,取了碗水,轻轻扶起钱哚哆的头,端水送到她的唇边。温水入口,睁眼醒转的钱哚哆,双目紧盯易阳。看着钱哚哆火辣的眼神,易阳只觉得脸庞灼烧,疼痛犹在,以为又要挨打,下意识地把头偏向一旁,又不敢甩开手臂,怕弄疼了她,端着碗的另一只手,微微发抖。

    “水要洒了!”钱哚哆轻声说道,易阳急忙转回头,看向碗中,却见碗中水已喝净,疑惑间,“啪”地耳光声响,易阳放下碗,捂着脸,不由怒道:“好心喂你水,你还打我?!”

    “死逆脏得胎凑了!(是你长得太丑了!)”钱哚哆嗔怒说道。

    “长得丑和你打我有什么关系?!”易阳愈加生气地说道。

    “逆砍也砍了,馍也馍了,逆衣吼揪死喔滴喃银,嗨死锅韩银!喔心补敢!(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你以后就是我的男人,还是个汉人!我心不甘!)”钱哚哆难过地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勒个去!我和你素不相识!那个啥看,啥摸,你别乱说,我是救你才”易阳慌乱地解释说道,“你想耍赖!?你们汉人有了肌肤之亲,就要成婚的!我阿妈也是被阿爹救了,才嫁给他的!”钱哚哆泪如泉涌,打断易阳的话,委屈地说道。

    “别哭别哭!我又不是你爹!我是,我是,是要求道长生的!”易阳急劝道,忍住没有说出自己的道士身份。

    “你坏!我还没嫁你呢,常生孩子也是以后……啊!我阿爹呢?”钱哚哆破涕为笑,羞涩地嗔骂一句,听到易阳说起她爹,又紧张地问道。

    易阳听得是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见钱哚哆问到她爹,赶忙说道:“你爹是叫钱无心吧”,钱哚哆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我叫钱哚哆,你呢,真名?”,“我,我叫易阳。哚哆姑娘!昨晚”,“像我阿爹一样,叫我哚哆!”,“唔,昨晚我带你离开城隍,就不知你爹去向了,不过你别急,先好好养伤,我现在就去打探你爹的下落,放心吧,钱大侠他吉人自有天相!”说着,易阳松开手臂,让钱哚哆躺下,又把刀鞘别入腰间,就要转身出门,就听钱哚哆充满体贴的语气说道:“阿郎!找到阿爹!一起回来!”,说着还把易阳的铁冠放在枕边,又掀开交领的儒服,露出一抹雪白,易阳见状,大惊失色,顾不上计较钱哚哆的称呼,刚要开口,却见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牡丹的绿色荷包,又指了指易阳,掩口轻笑。

    易阳一愣,乍一拍胸口,探入怀中掏出一物,竟是一个系着红绳的香囊,触手一捏,其中似有颗粒之物,见钱哚哆凝视着自己的眼神充满真挚,易阳不忍当面拒绝,只好又放入怀中,转身走到门口,目光留意到桌案上的一方砚台,会心一笑。

    另一厢房中,师聪聪正埋怨着荆胜:“荆师兄!临走时我师父是怎么说的啊?你又是怎么做的啊?一路回来,都是她在指手划脚,你也不反对,这也就算了,谁让你是我们的师兄呢!可这一路有半点危险吗?!现在快到抚州城了,我们来时就去过的,她自己可以去,为什么不让我们去?”

    荆胜乐呵呵地说道:“大师姐!哦不,小师妹!大师伯的话我没有忘记,只是府城里人多眼杂的,灵毓姑娘也是为我们的安全着想,昨晚她不也说了,这户人家的主人都被官府抓去了。隔壁还有两人,也不知来路,还是谨慎些的好。”

    一旁的刘云飞也轻声劝道:“是啊,六师兄说得不错!小师妹,我们还是等钟姑娘回来再说吧,进城游玩,也不差这一时。”

    就在师聪聪还要发几句牢骚之时,房门突然被推开,走进一人。房中三人望着来人就是一愣,只见进来之人头发披散,衣衫褴褛,更是满脸黑墨,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师聪聪说道:“我记得你的声音!你们是全真道道士!”

    闻听此言,荆胜和刘云飞不约而同地拔出身后长剑,师聪聪却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易阳,突然拍手笑道:“啊!是你!我想起来了!在灵谷山,这乱乱的头发,嗯,这张脸,那时血渍满面,现在乌漆麻黑,你不是跳下深涧了吗?居然没死?”,说着,师聪聪回身对荆胜说道:“荆师兄,他就是我和云飞师兄,在灵谷山时遇到的那个正一道的小道士”,“是他?”刘云飞说着,也走到易阳近前,打量许久,点头说道:“的确是他!就是高了,壮了些”,荆胜收起长剑,憨憨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见已相认,易阳朝着师聪聪和刘云飞长揖一礼道:“在下易阳,多谢两位道友在灵谷山时仗义相助!”。

    “小道士,不必客气,我叫师聪聪”,师聪聪大咧咧地受了易阳一礼说道,又指了指荆胜和刘云飞,“这是我六师兄荆胜和七师兄刘云飞”,荆胜笑着抱拳对易阳点了点头,刘云飞则是尴尬地对着易阳抱拳说道:“实在惭愧!当时没能救下道友”。

    易阳笑着挠了挠头说道:“都过去的事了”,说着,易阳见房中没有看到钟灵毓,心下了然,开口问道:“还有一位道友呢?”,师聪聪接口说道:“她可不是我们的道友,只是奉我师父之命护送我们回天台山的。她叫钟灵毓,谁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刘云飞皱眉喊了一声:“师妹!”,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师聪聪听了朝刘云飞不满地做了一个鬼脸。

    易阳对此不以为意,朝师聪聪抱拳郑重说道:“在我房中有一个女孩,身上有伤,能否拜托师道友前去照顾一二?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好啊好啊!我正闷得慌呢,你放心去吧!”师聪聪说完,也不问易阳那女孩的名字,就兴冲冲跑到隔壁去了。易阳不再多话,别过荆胜和刘云飞二人,朝后院角门走去,就听身后不断传来师聪聪和钱哚哆的嬉笑声,易阳宽心一笑,出了院门,朝抚州城而去。

    钟灵毓初到抚州城,四下乱逛,从关帝庙大街往南,过了兴龙桥,至西厅牌坊,往里走,却是山货街,两旁店铺售卖不一,支出的摊架,摆放不齐,有烧酒、杂货、成衣、药材,当店、柬帖铺、铜锡簪扣铺,纵列横陈,钟灵毓出了街口,向右看,酒肆客店、牙行妓馆,热闹非常,再向左看,书册、银铺、绸店、药铺,行人稀少。于是转身向左行去,到了一处挂着“裱画”的布幡前才终于停下,此处小店两丈宽许,柜前铺排各类纸张,架上横陈笔墨砚台,铺子当间有扇小门,门帘低垂,一伙计手撑柜台,抚额小憩,整间店铺平凡无奇。钟灵毓望着布幡,抿嘴一笑,上前叫醒了伙计,喊来掌柜,手指布幡说道:“幡上印章为何字?”,掌柜不看布幡,却看来人,玩笑着说道:“客官莫要在意,许是哪位客人试印时留下的吧”,“哦?铁风捍城也可作印章?”,掌柜故作不解,还要解释,就见钟灵毓斜了眼伙计,又给掌柜递了一个隐秘的眼神,掌柜哈哈一笑,说道:“客官好眼力!今日刚好有新进的安徽泾县上等宣纸,还请移步一观,小宝,铺子仔细照应着,客官请!”,“请!”二人说着,掀开门帘走进后堂。

    抚州城西城门外,刚从城隍赶来的易阳,因为不能进城而愤愤不平,不知为何今日城门门守加了双岗,出城无人过问,进城却是严密盘查,凡无路引书函的,皆被拦在城外,一群城外贩售果蔬菜粮的百姓,挤在门口处交头接耳,易阳心中寻思,这快到晌午的时间了,钱无心不在城隍,或许会在城里的酒肆也未可知,只是这城门如何进去?就听不远处有人嘀咕:“你们知道么?今天菜市口要砍人啦!”,“砍的是谁啊?”,“听说是勾结大盗的儒生!”,“盗匪砍了就砍了,儒生能做得什么恶!”,“有热闹看了!咋就不让进城呢?”,“还有人说是叫什么钱的侠客”,“那个劫富济贫的?”,“砍了呗,也没见他济济我们,皇上都还拿金锄头下地呢!”,“你个没见识的,皇上就不用锄头,都是太监帮他种地!”……

    易阳听到此处,犹闻晴天惊雷,紧紧握住手中刀鞘,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一阵喧哗声,从城内传来,“快去看啊!开刀问斩啦!”,城门口的一众百姓,再也按捺不住,“哄”地一声,涌向城门,门守看阻拦不住,也就放任不管了,涌进城的人群里夹杂着一道身影,双瞳赤红,紧握刀鞘。这才有一出血雨腥风闹抚城,犹若无人劫法场!